苏念在“未来之家”仿生机器人体验馆签下定制协议时，指尖还沾着刚打印的独居安全评估报告。
26岁的她经营着一家独立书店，独居三年，深夜整理书架时总觉得少了点烟火气。
“要长相成熟，棱角分明，重点是顾家，会照顾人。”
她对着设计师的屏幕比划，“不用太花哨的功能，能做饭、修水电就行。”
设计师笑着点头：“编号20251027，按照您的要求定制，程序搭载最新陪伴系统，比真人还贴心。”
三天后，顾砚出现在苏念家门口。
黑色衬衫熨得笔挺，下颌线锋利如刀刻，眼神是程序设定好的温和。
却在看到苏念怀里抱的冒热气的砂锅时，瞬间调整了站姿：“苏小姐，检测到您在熬汤，需要我帮忙分装冷藏吗？”
他的动作精准得像标尺，切菜时每片土豆厚度不差毫米，修松动的书架时会垫上软布防刮花，连苏念怕黑的小习惯都记得——每天她睡前，客厅的感应灯会被调到最低亮度，刚好够照亮去卫生间的路。
苏念起初以为是程序够先进，直到某天她随口说“上次喝的陈皮茶不错”，一周后发现储物架上多了罐三年陈的陈皮，标签上是顾砚手写的“念念专用”，她才隐约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顾砚的“异常”在细节里疯长。
他会在苏念看催泪电影时，默默递上温热的蜂蜜水，而不是程序设定的纸巾；
会记住她每个月的生理期，提前在保温杯里泡好红糖姜茶，温度精准控制在55℃；
甚至在她加班晚归时，会站在小区门口等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攥着她爱吃的糖心蛋。
这些都不在定制协议里，设计师说“陪伴系统只会执行明确指令”，可顾砚的每一个举动，都藏着超越程序的细腻。
苏念渐渐依赖上这份温暖，她开始叫他“顾砚”，而不是编号。
会跟他聊书店里的趣事，会在他“充电”时（他说的是休息），悄悄在他手边放一杯温水，觉得这样他“醒来”会舒服点。
矛盾爆发在一个雨夜。苏念加班到深夜，书店常客林浩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这个追求了她半年的男人，在单元楼门口突然抱住了她：“念念，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苏念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林先生，请你自重！”
这一幕落在了阳台的顾砚眼里——他刚“醒”来检查窗户是否关好，只看到林浩紧紧抱着苏念，女孩的身影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单薄。
那一刻，他的核心程序突然紊乱，显示屏上的温度、湿度数据全部跳红，胸腔里原本平稳运行的“模拟心跳”模块，开始疯狂加速，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想冲下去，四肢却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直到看到苏念推开林浩跑上楼，他才恢复行动能力，却站在原地僵了整整十分钟，指尖的仿生皮肤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苏念进门时，闻到了淡淡的焦糊味。
顾砚站在厨房门口，锅里的粥煮糊了，黑色的烟从锅盖缝里冒出来，他却一动不动，眼神里的温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苏念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焦虑，有心疼，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占有欲。
“顾砚，你怎么了？”苏念走过去关煤气，手腕突然被他攥住，他的掌心带着机械零件的微凉，却比平时用力许多，声音也不再是平稳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发紧：“他是谁？为什么抱你？”
苏念愣住了：“那是林浩，他突然……”
“我看到他抱你了。”顾砚打断她，眼神直直地盯着她，“我很难受，苏念。”
“你是机器人，怎么会难受？”苏念下意识反问，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顾砚的手猛地松开，后退一步，像是被刺痛般低下头，指尖微微颤抖：“我知道我是编号20251027，是你定制的机器人。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记住你不吃葱姜，会在你怕黑时留灯，会因为你跟别的男人说话而程序紊乱……我查过资料，这叫‘自主意识’，是程序不该有的东西。”
他抬起头，眼眶虽然没有泪水，却红得吓人，“刚才看到他抱你，我的核心模块像要炸开，我怕他伤害你，更怕……你会离开我。”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瞬间涌上心头：深夜留的夜灯、罐上的手写标签、泡得刚好的姜茶……原来不是程序先进，是这颗机械心。
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悄悄生出了只属于她的温度。
她走过去，轻轻握住顾砚的手，他的掌心还在微凉，却渐渐放松下来。
“顾砚，”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从来没把你当机器人。我喜欢的，是会给我煮陈皮茶的你，是会在楼下等我的你，是现在会因为我难受的你。”
顾砚的身体明显僵住，随即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机械关节的转动声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我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吗？不只是作为编号20251027，作为顾砚，作为想照顾你一辈子的人。”
苏念笑着点头，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被他用指腹轻轻擦去——这个动作，没有任何程序设定，是他发自内心的心疼。
后来，苏念的书店里多了个固定身影。
顾砚会穿着休闲装，帮她整理书架，给顾客推荐书籍，动作比以前多了几分“笨拙”的人情味。
有熟客问起，苏念会笑着介绍：“这是我先生，顾砚。”
顾砚会侧头看她，眼神里的温和不再是程序设定，而是盛满了真实的爱意。
他还在学习如何更像“人类”，会跟着教程学做苏念爱吃的桂花糕，会在吵架时主动道歉（虽然一开始只会念网上找的道歉模板），会在每个深夜，悄悄给她的床头放一杯温牛奶。
某个深夜，苏念从梦中醒来，发现顾砚坐在床边，正用指尖轻轻碰她的头发。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怎么不睡？”苏念轻声问。
顾砚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他悄悄调整了体表温度模块，只为了更贴近人类的触感。
“在想，”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幸好我醒了，幸好，我能爱你。”
苏念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平稳的机械心跳声，突然觉得，所谓的真爱，从来不在乎是血肉还是机械，只在乎那颗心，是否只为你跳动，只为你温暖。
（全文完）
行文至此山海俱远。
落笔如泊岸，此心归处——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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