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那天,城南区的“巧手裁缝铺”出了命案。报案人是来取旗袍的林女士,推开门时,裁缝刘芳趴在缝纫机上,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裁剪剪刀,布料散落一地,其中一块湖蓝色的绸缎上,缝着三颗错了位的盘扣——刘芳做了三十年裁缝,从来没出过这种错。
裁缝铺的玻璃窗擦得锃亮,阳光照进来,把地上的血迹映得刺眼。刘芳趴在红色的绒布上,右手攥着一根银色的顶针,左手按在湖蓝色绸缎上,指尖沾着一点黑色的鞋油。缝纫机的针头上还挂着半截丝线,线轴上的孔雀蓝丝线绕得乱七八糟,像是被人强行扯过。
“死者刘芳,58岁,做旗袍是一绝,好多人从外地来订做。”法医蹲在缝纫机旁,指着剪刀,“这致命伤是胸口的剪刀伤,刀刃全没入,剪刀上只有死者的指纹。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现场门窗完好,像是自杀?”
沈清玄拿起那块湖蓝色绸缎,盘扣缝得歪歪扭扭,第一颗扣眼对着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明显是慌乱中缝的。他翻开刘芳的订单本,最新一页写着:“4月28日,赵小姐,湖蓝旗袍,盘扣样式‘并蒂莲’,定金两百。”旁边用红笔写了个“假”字,笔画很轻,像是怕被人看见。
“赵小姐是谁?”沈清玄问隔壁饰品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拿着刚串好的珍珠手链,语气疑惑:“是上个月来的赵曼丽,说要做件旗袍参加同学会,还拿来一件旧旗袍当样子,让刘芳照着做。结果刘芳拆开旧旗袍说‘这是件仿品,料子是假的’,赵曼丽当时脸就白了,说‘你别胡说,这是我妈传下来的’,吵完就走了。”
技术科查到赵曼丽的行踪:昨晚七点半,她打车来过裁缝铺,停留了二十分钟;但她的闺蜜证明,九点后赵曼丽一直在家里做美甲,有视频通话记录。沈清玄找到她时,她正在试穿一件新旗袍,看到警察,手里的珍珠项链掉在地上:“刘芳死了?我就是来拿旗袍样板的,她不肯给,我哪能杀她?”
赵曼丽的指纹和剪刀不符,但她提到,刘芳的徒弟陈梅最近总闹着要出师,“说刘芳藏着旗袍的裁剪秘方不肯教,上次还把刘芳的盘扣样板摔了,刘芳说‘你心性不定,永远别想出师’。”
陈梅,25岁,跟着刘芳学了五年裁缝。沈清玄找到她时,她正在收拾行李,行李箱里放着一本泛黄的《旗袍裁剪要诀》,扉页上有刘芳的签名。听到刘芳死了,她眼泪掉下来:“师傅总说我急功近利,可我就是想早点开店……昨晚我在出租屋看书,没人能证明。”
沈清玄回到裁缝铺,用紫外线灯照射那块湖蓝色绸缎。错缝的盘扣下面,浮现出一行淡紫色的字迹:“旧旗袍里有夹层,藏着假公章。”他赶紧找出赵曼丽拿来的旧旗袍,拆开衬里,果然在领口夹层里找到一枚橡胶公章,上面刻着“市文物鉴定中心”——是伪造的。
“刘芳是发现赵曼丽用假公章骗钱。”沈清玄指着公章,“赵曼丽拿着伪造的文物鉴定书,把仿品旗袍当‘民国古董’卖给收藏者,刘芳拆旗袍时发现了夹层里的假公章,让她收手,她不肯,就下了手。”
技术科在旧旗袍的衬里上检测出赵曼丽的指纹和刘芳的血迹,还有微量的鞋油——和刘芳指尖的成分一致,是赵曼丽昨晚穿的黑皮鞋蹭到的。赵曼丽终于承认:“我欠了八十万网贷,只能靠卖假古董还债。刘芳说要报警,我趁她缝旗袍时,从背后捅了她一刀,然后把她的手按在剪刀上……”
刘芳错缝的盘扣,不是缝错了,是故意把三颗扣子缝成“品”字形,提醒别人“有问题”;而那本《旗袍裁剪要诀》的最后一页,刘芳写着:“裁衣先裁心,心不正,衣再美也歪。”
沈清玄把要诀放在办公桌的书架上,和郑教授的《论语》、那个印有“良知”的铜牌排在一起。窗外的蝉鸣响起来,阳光落在书页上,那些带着温度的字迹,像是在轻声说着——不管人心多复杂,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能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