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裴瑾之先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许...姑娘？”他轻微咳嗽几声，“委屈你了。此事...非我所愿。”
禾宜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准备好的冷言冷语一时哽在喉间。她硬邦邦地回道：“既知非我所愿，何不放我归去？”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与一个病人置什么气？
裴瑾之却并未动怒，反而浅浅一笑，眼中歉意更深：“若我能做主...定不会强人所难。”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你且安心住下，待我...待我身子好些，再作打算。”
这话说得含蓄，禾宜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或许活不了多久了，届时她或可重获自由。
看着他那病弱的模样，禾宜心中的愤怒莫名消散了些，转而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她别开眼，生硬道：“公子既病着，好生休养便是。”
这时，丫鬟端药进来。裴瑾之试图伸手接碗，却力不从心，手指微微发颤。
禾宜下意识上前接过药碗：“我来吧。”
话出口她才愣住——自己这是做什么？怎的伺候起仇人来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坐下，舀起一勺药递到裴瑾之唇边。
裴瑾之配合地喝药，目光却一直温和地看着她。喝了几口，他轻声道：“这药甚苦，劳烦许姑娘了。”
禾宜动作一顿，闷声道：“夫人吩咐的，我不敢怠慢。”话虽如此，喂药的动作却不自觉轻柔了几分。
一碗药喂完，裴瑾之似已耗尽力气，靠在枕上微微喘息，却仍不忘道谢：“有劳了。”
禾宜放下药碗，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愤怒和抗拒，却在面对这个病弱的少年时无从发泄。
“公子好生休息。”她最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走出门外，晚风拂面，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在屋内，那种压抑而复杂的氛围几乎让她窒息。
回到安排给她的厢房，禾宜屏退丫鬟，独自坐在窗前发呆。夜幕下的裴府灯火阑珊，亭台楼阁的轮廓在月色中显得静谧而神秘。
她想起裴瑾之那双清亮却带着歉意的眼睛，想起他病弱的模样，心中乱成一团。
这裴公子，似乎与想象中不同。但无论如何，她都是被逼嫁来的，这一点不会改变。
“少夫人，该用晚膳了。”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禾宜回过神，这才感到饥肠辘辘。自清晨起，她便滴水未进。
晚膳精致，却都是清淡的药膳。禾宜食不知味地用了些，心中盘算着如何打听父母的消息，又如何与青川取得联系。
夜深人静时，她悄悄从怀中取出那包已经有些融化了的饴糖——那是青川给她的，她一直贴身藏着。
糖块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甜香依稀可闻。禾宜拈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甜味化开的瞬间，眼眶却酸涩起来。
自由的味道，仿佛已经很远很远了。
忽然，隔壁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听得人揪心。是裴瑾之。
禾宜怔怔地听着，手中的糖块握得更紧。
这一夜，裴府高墙内，两个被迫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各自无眠。
而远在山村，青川正跪在父母面前，目光灼灼：“爹，娘，儿子一定要救禾宜出来！求你们帮我！”
顾家夫妇对视一眼，长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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