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诚恳,禾宜反倒不好再咄咄逼人。她看着烛光下他清瘦的面容,忽然问道:“公子可知道,我父母如今怎样?”
裴瑾之怔了怔,随即道:“许姑娘放心,裴府已派人送去了银米,足够二老衣食无忧。”
禾宜心中稍安,却又提起另一桩心事:“那...青川哥呢?就是昨日...”
“顾青川?”裴瑾之接口,见禾宜讶异,解释道,“管家提过一句。听说他很好,许姑娘不必挂心。”
禾宜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
这一夜,裴瑾之咳得轻了些。禾宜躺在隔壁厢房,听着隐约的咳嗽声,心中五味杂陈。
这裴公子看似温和有礼,裴府却深似海。父母安危系于他人之手,青川远水难救近火。她孤身一人,在这深宅大院里,该如何自处?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陌生的床榻上。禾宜握紧怀中那包已经所剩无几的饴糖,眼中渐渐凝起坚定的光芒。
无论如何,她不能就此认命。裴府再大,总有漏洞可钻;裴公子再善,终究是裴家人。
她要活下去,要等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重获自由的机会。
而在山村那头,青川正对着月光打磨一把猎刀,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禾宜,等我。”他对着裴府的方向低语,“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月光沉默地照着一对被迫分离的恋人,也照着裴府深宅中那个悄然滋长的计划。
禾宜在裴府的第三日,终于摸清了些许规律。每日卯时,会有小厮出门采买;辰时,赵郎中来诊脉;巳时,裴夫人处理家务,这是府中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她迫切需要与外界取得联系,至少要确定父母平安,知道青川没有做傻事。
机会在第四日上午来临。裴夫人被一桩急事请去前厅,李嬷嬷随行。听竹轩内只剩下两个小丫鬟看守。
禾宜假意要休息,屏退了丫鬟。她悄悄溜到院墙根下,那里有个狗洞,是她昨日偶然发现的。洞口被杂草掩盖,大小刚好能容一只手通过。
她将早已写好的字条塞进一个空心的竹节中,用蜡封好。字条上只简单写着:“父母安?青川勿动。禾。”
这是她与青川小时候玩的把戏,将消息藏在竹节中,埋在约定的老槐树下。但愿青川能明白她的用意,去树下查看。
她正要将竹节塞出洞外,忽然听见脚步声靠近。慌忙中将竹节藏入袖中,起身假装赏竹。
来的是春杏:“少夫人,公子爷醒了,请您过去。”
禾宜定了定神,随她回到主屋。裴瑾之今日气色稍好,正靠在床头看书。见禾宜进来,他放下书卷,微微一笑:“许姑娘。”
几日相处下来,禾宜发现裴瑾之确实如他表现的那般温和有礼。他从不以夫君自居,始终客气地称她“许姑娘”,也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
但禾宜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这份温和是不是裴府调教出来的面具?
“公子今日可好些?”她例行公事般问道。
裴瑾之轻轻点头:“多谢关心,好些了。”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许姑娘可是想念家人了?”
禾宜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公子何出此言?”
裴瑾之指了指窗外:“我见你常在院墙边徘徊,可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语气温和,并无试探之意,“若想给家中捎信,我可以...”
“不必了。”禾宜急忙打断,“裴府既已照应我父母,我便安心了。”
她不敢冒险。万一这是试探,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裴瑾之看着她戒备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午后,禾宜终于找到机会,将竹节成功塞出墙外。她不知道墙外是何处,只能祈祷这讯息能被有心人发现,而非落入裴府手中。
做完这一切,她心中稍安,回到屋内时,却发现裴瑾之正望着她,目光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