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禾宜房中烛火通明。她独坐桌旁,面前摆着那包致命的药粉,和一盏冷透的茶水。
窗外风声呜咽,如同鬼魂低泣。禾宜指尖抚过药包,想起裴瑾之苍白的面容,想起他递来书签时眼中的警示,想起他病榻上那句“你值得更好的”。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为何要遭此毒手?而自己,竟要成为杀害他的凶手?
她又想起青川。那个从小护着她,为她掏鸟蛋摘野果,如今又为她冒险进城的少年。若因她之故遭遇不测...她此生怎能心安?
还有爹娘。爹那般清高,宁可清贫也不受嗟来之食,若知道女儿在裴府受此胁迫...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药包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禾宜猛地擦干眼泪,眼中燃起倔强的火焰。
不能屈服!绝不能任人摆布!
她小心打开药包,见里面是白色无味的粉末。取少许溶于水中,喂给窗台一只误入的飞蛾。不过片刻,那蛾子便抽搐着死去。
好烈的毒!
禾宜心惊肉跳,急忙将毒水倒入花盆。那盆名贵的兰花几乎立即枯萎发黑。
裴夫人这是要她亲手毒杀裴瑾之,还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她思忖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冒险的计划。她将大部分毒药藏入妆匣夹层,只留少许包好,准备明日假装下药。
但裴夫人老谋深算,必有后手。如何能既救青川和父母,又不害裴瑾之?
天将破晓时,禾宜终于下定决心。她取出一张纸条,写下:“将计就计,假意下药。速救青川,告知赵郎中。”
这纸条要如何传递出去?卖糖糕的老翁已被盯上,墙外有伏兵,府中眼线遍布...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布谷鸟叫——这是她与青川小时候的暗号!
禾宜心中一喜,忙推开窗。只见一个身影敏捷地翻墙而入,竟是穿着小厮衣裳的青川!
“青川哥!”禾宜几乎要惊呼出声,急忙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的?太危险了!”
青川快步来到窗下,眼中满是急切:“我买通了一个采买小厮,顶替他混进来的。禾宜,你没事吧?昨日没等到你的消息,我担心死了!”
禾宜简要说了昨日险情和裴夫人的胁迫。青川听得面色铁青:“好恶毒的妇人!竟要你毒杀亲夫!”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禾宜将纸条塞给他,“你速去找赵郎中,将计策告诉他。他似是真关心公子,或可相助。”
青川收起纸条,却握住禾宜的手:“跟我走吧!现在就走!王镖头的人在城外接应,我们...”
“不行!”禾宜打断他,“我若走了,爹娘怎么办?裴夫人绝不会放过他们!”她看着青川,眼中含泪,“青川哥,你听我一回。先去救公子,再从长计议。”
青川还要再劝,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只得一咬牙:“千万小心!我晚间再来!”说罢敏捷地翻墙而去。
禾宜慌忙关窗,心跳如鼓。方才与青川的短暂相见,如同黑暗中一线曙光,让她重燃希望。
早膳时分,李嬷嬷亲自来“请”禾宜去裴夫人处。
裴夫人正在用茶,见禾宜来了,也不抬眼,只淡淡道:“想清楚了?”
禾宜垂首,做出顺从姿态:“媳妇想清楚了。一切...但凭母亲吩咐。”
裴夫人这才抬眼,目光如刀:“哦?那药...”
“媳妇已经备好。”禾宜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纸包,“只等合适时机。”
裴夫人审视她良久,忽然笑了笑:“很好。瑾之今日精神稍好,午时会用药。那时...你明白该怎么做。”
“是。”禾宜低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