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倒计时

眨眼到了高三，

九月的风刚染黄梧桐叶的边缘，南城一中的公告栏就贴上了鲜红的“高三倒计时”海报。数字栏里的“278天”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高二升高三学生的心头。林疏桐走进教室时，早读课还没开始，可大部分同学已经坐在座位上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取代了往日课间的喧闹，成了教室里最常听见的声音。

他刚把书包放在桌角，就看见江逾白从后门走进来，手里攥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径直走到他旁边。“给，刚从校门口买的，你最爱的肉馅。”江逾白把其中一个肉包递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林疏桐的指尖，像往常一样笑着打趣，“昨天晚自习看你最后一个走，肯定没吃夜宵，快趁热吃。”

林疏桐的指尖僵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肉包。他垂着眼，看着桌肚里摊开的数学错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笔标注还没整理完，耳边却突然想起昨晚医院走廊里护士的话——“你妈妈的情况需要尽快做进一步检查，住院押金和后续治疗费用，你得尽快准备好。”那串数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发紧。

“不用了，”林疏桐的声音比平时更轻，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冷淡，“我早上吃过了。”他没有抬头，手指攥着笔杆，指节微微泛白。

江逾白递出去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他知道高三压力大，可林疏桐的反应还是让他心里有点发涩。这一周来，林疏桐总是这样：早读课不再和他一起背单词，午休时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就抱着书本去走廊，连两人之前约定好每天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的习惯，也被他用“想多刷两道题”的理由打破了。

“是不是太累了？”江逾白把肉包放在林疏桐的桌角，声音放软了些，“要是错题太多，我帮你整理思路，上次你教我的那个解题技巧，我……”

“江逾白，”林疏桐突然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眼眶有点红，大概是昨晚在医院没睡好，眼下的青黑很明显，可眼神却带着一种江逾白从没见过的疏离，“高三了，我想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不想分心。”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江逾白的头顶浇下来。他愣了愣，看着林疏桐重新低下头，把注意力全放在错题本上，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教室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远处传来早自习的预备铃声，江逾白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肉包的温度，心里却一点点冷了下去。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林疏桐紧绷的侧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天的早读课，两人没再说一句话。林疏桐盯着错题本上的函数图像，脑子里却全是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她化疗后掉光的头发，输液时青肿的手背，还有每次看见他时强装出来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不该对江逾白说那样的话，可他更怕：怕江逾白知道他家的事，怕自己的困境拖累那个永远阳光的少年，怕这份刚刚萌芽的喜欢，最终会变成江逾白的负担。

课间操时，林疏桐借口肚子疼留在了教室。他趴在桌上，耳朵却留意着走廊里的动静，听见江逾白和篮球社的同学讨论周末的训练，声音里没了平时的雀跃，反而带着点闷意。林疏桐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从桌肚里摸出那个还没凉透的肉包，轻轻咬了一口，肉馅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可他却尝不出丝毫味道，只有眼眶越来越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