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沈清韵觉得自己的一部分被撕裂了。白天的她依旧是那个骄傲、优秀、在数学题海里披荆斩棘的沈清韵，但每到夜晚，独自躺在宿舍床上，沈清轩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睛、他低沉沙哑的警告、手腕上仿佛还未消散的灼热触感，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
她开始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沈清轩的场合。绕远路去教室，错峰去食堂，甚至数学小组活动时，也尽量待在人群中央，不与门口方向有任何视线交流。韩述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在一次讨论间隙，推了推眼镜，直接问道：“你这几天，心神不宁。是因为复赛压力，还是别的？”
沈清韵心里一紧，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
韩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那双透过镜片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的伪装，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将一道整理好的经典题型推到她面前：“这个题型，复赛概率很高。重点看第三问的变式。”
这种不着痕迹的体贴和尊重，让沈清韵心头微暖，也愈发衬得沈清轩那晚的举动如同噩梦。她越发依赖和韩述待在一起的时光，那是一个纯粹、稳定、可以让她暂时忘记混乱的避风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末，沈清韵去图书馆还书，在社科区寻找一本参考书目时，无意间听到了两个高中部女生的低声交谈。她们背对着她，站在书架的另一侧。
“……真的假的？沈学长和他妹妹关系不好？”
“千真万确！我朋友亲眼看到的，就在初中部教学楼后面，吵得可凶了！”
“天啊，为什么啊？之前艺术节不是还好好的？”
“谁知道呢？好像……是因为那个初中部的数学天才，叫韩述的。”
“韩述？关他什么事？”
“听说沈学长的妹妹和韩述走得太近了，沈学长可能……不太高兴吧。毕竟是自己妹妹，怕她吃亏？”
“啧，这也管得太宽了吧？不过沈学长平时那么温和一个人，居然会发火？难以想象……”
女生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清韵却僵在了原地，手里拿着那本厚厚的书，指尖冰凉。流言……已经传开了。而且版本如此接近真相，只是被包裹了一层看似合理的“兄长关怀”外衣。
是沈清轩故意泄露的？还是那天晚上真的被人看见了？如果是后者，看见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席卷了她。她最私密、最不堪、最想埋葬的伤口，竟然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沈清轩！
她再也无心找书，匆匆离开图书馆，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却冤家路窄地碰到了正要进来的沈清轩。他身边跟着陆星延，两人似乎正在讨论什么。
四目相对。
沈清韵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愤怒。
沈清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清晰地接收到了她眼中的情绪。他脸上的温和神色微微一滞，眸色深沉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读出更多信息。
陆星延看看沈清韵，又看看沈清轩，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火药味，他摸了摸鼻子，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
沈清韵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减速，径直从沈清轩身边擦肩而过，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和决绝，让陆星延都暗自咋舌。
沈清轩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他能感觉到，那晚之后，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联系，已经彻底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
“喂，清轩，”陆星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你又怎么惹到你家小祖宗了？这眼神，恨不得吃了你似的。”
沈清轩没有回答。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翻涌的暗潮。流言他也有所耳闻，他同样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比谁都清楚，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再也无法回头。而那晚的失控，正是他亲手推倒了那堵墙。
现在，他只能站在废墟的这一边，看着他的玫瑰在另一边，对他亮出所有的尖刺。
裂谷已然形成，而更大的地震，似乎还在酝酿。沈清韵不会甘心一直处于这种被动和流言的困扰中。以她的性格，反击，是迟早的事。
只是，连沈清韵自己都没想到，下一次与沈清轩的交锋，会来得如此之快，并且，是以一种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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