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小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也许……真的要社会性死亡了。
周围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所有目光,或好奇,或震惊,或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齐刷刷地盯在她和江灼身上,以及她桌面上那个小小的、此刻却重若千钧的蛋糕盒上。
江灼说完那句话,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锁着她,像是观察一只掉入陷阱、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他身上那股凛冽的雪松信息素,因为距离的拉近,变得更具侵略性,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与她身上残存的、自己那点儿可怜兮兮的奶糖味,以及昨天那场乌龙留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虚假蜜桃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又暧昧的氛围。
林小小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全班都能听见。她死死盯着那个蛋糕盒,白色的硬纸壳,系着简单的深棕色缎带,看起来朴素,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就像它的主人。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不……”
“不吃?”江灼截断她的话,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危险的意味。他伸出一根手指,骨节分明,指尖轻轻点了点蛋糕盒的盖子,“我送的,有毒?”
“不是!”林小小猛地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垂下,“我……我不饿。”
这个借口烂得她自己都想咬舌头。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江灼的嘴角似乎又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浅,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不饿?”他重复,视线在她面前空荡荡的、连早餐都没摆的桌面上扫过,“还是不敢?”
林小小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掐进掌心。
他就是在故意刁难她!昨天在器材室的账,他这是要当着全班的面算回来吗?
“江灼,”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昨天是我不对,我道歉。但这个……真的不用了。”
她试图把蛋糕推回去,手指刚碰到微凉的纸盒边缘,江灼的手就覆了上来。
不是握住,只是用指尖轻轻压住了她想要动作的手背。
温热,干燥,带着Alpha特有的、不容抗拒的力量感。
林小小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手背上被他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过了电,麻痒一路窜到心脏。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江灼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而且……”
他顿了顿,身体又压低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慢条斯理地补充:
“我想知道,到底像不像。”
林小小的耳朵“嗡”的一声,彻底红透,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他他他……他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话!
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上课预备铃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江灼直起身,笼罩着林小小的阴影骤然撤离,让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周围空气一冷。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走出了高二(三)班的教室。
他一走,教室里的低气压瞬间解除,压抑的议论声轰然炸开。
“卧槽!什么情况?江灼给林小小送蛋糕?”
“我听见了!他说‘敢说Alpha像蛋糕的,你是第一个’!天呐,林小小这么勇的吗?”
“他们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江灼居然没把她扔出去?”
“重点是蛋糕啊!江灼收了那么多Omega送的蛋糕,转头就送给了林小小!这什么意思?”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到林小小身上,探究的,羡慕的,嫉妒的,不可思议的。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炙烤,无所遁形。
同桌周雨猛地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压低声音激动地问:“小小!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跟江灼……他还给你送蛋糕?!快从实招来!”
林小小看着桌上那个烫手山芋,欲哭无泪。她该怎么解释?说她不仅说校霸像蛋糕,还差点用信息素香水把他给“袭击”了?
“误会……都是误会……”她无力地趴倒在桌上,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我完了,小雨,我彻底完了。”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林小小全程魂不守舍。讲台上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她的所有感官,都不受控制地聚焦在桌子里那个小小的蛋糕盒上。
它像一个定时炸弹,安静地待在那里,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林小小做贼似的,飞快地将蛋糕盒塞进了书包最底层,拉上拉链,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它带来的所有麻烦。
然而,麻烦才刚刚开始。
整整一个上午,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去接水,有别的班的学生特意跑来看她;去厕所,隔间外有人小声议论着她的名字和江灼;甚至去老师办公室抱作业,都能收获其他老师意味深长的目光。
江灼的知名度太高,而“全校最矮Omega”和“凶名在外校霸”的组合,又太过具有戏剧性和冲击力。流言像长了翅膀,在校园里以惊人的速度发酵、传播,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有说林小小大胆告白成功的,有说江灼就喜欢这种娇小可爱款的,更离谱的,甚至猜测他们是不是早就秘密交往了。
林小小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目光和议论淹没了。
午休铃响,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清净一下。她下意识地跑向了老教学楼,那里平时人迹罕至,特别是三楼……
脚步在楼梯口顿住。
她想起了昨天那个昏暗的器材室,以及里面令人窒息的雪松气息。
心有余悸。
她转身,想换个方向,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她慌忙道歉,抬头一看,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是江灼。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似乎也是刚走到这里,身后还跟着两个经常和他一起的Alpha男生。他垂眸看着撞到他胸口、又因为反作用力而踉跄后退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投怀送抱?”他身后的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语气带着调侃。
林小小的脸瞬间爆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江灼没理会同伴的起哄,目光落在她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急促起伏的胸口,顿了顿,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慌什么?”
“没、没慌!”林小小梗着脖子否认,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与他对视。
江灼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空着的双手上。
“蛋糕呢?”他问。
林小小心里一紧。“……在、在书包里。”
“吃了?”
“……还没。”
“为什么不吃?”他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执着。
林小小被他问得头皮发麻,周围还有他的朋友看着,她只觉得无比难堪。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豁出去般说道:“我……我怕长不高!”
话音落下,空气再次凝固。
江灼身后的两个男生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卧槽!怕长不高?”
“灼哥,人家嫌你的蛋糕影响发育呢!”
“林小小是吧?你真是个人才!”
林小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然而,在一片哄笑声中,江灼却没有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笑意。很轻,很快,就像阳光掠过雪松的针叶,瞬间便恢复了冷峻。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
哄笑声戛然而止,两个男生识趣地闭上了嘴,互相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江灼抬起手,林小小吓得闭紧了眼睛,以为他要像昨天那样拎她后颈。
预想中的触感没有到来。
他的手指,只是极其短暂地、轻轻擦过了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动作快得仿佛是她的错觉。
“150,”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只有两人能懂的意味,“多吃点,说不定还能窜一窜。”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冷的、属于他的雪松气息。
他的两个同伴憋着笑,赶紧跟了上去。
林小小僵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猛地回过神。
她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指尖擦过的头顶,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他的温度和触感。
脸颊更烫了。
而他说的话……
“多吃点,说不定还能窜一窜……”
他……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继续在调侃她?
林小小混乱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脏却不像刚才那样慌乱地跳动,反而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
这个江灼,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被藏在书包最底层的蛋糕,此刻仿佛又开始隐隐发烫,提醒着她,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