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73分的数学卷子,连同江灼言简意赅的指点,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林小小的脑海里。羞窘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弄懂这些题目的迫切感占据了上风。
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放学铃声一响,林小小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收拾书包。她拿出那张卷子,铺在课桌上,咬着笔帽,对着江灼指出错误的那几道题,眉头拧成了小结。
连接B点和D点……
她试着画上辅助线,思路似乎清晰了一点,但后续的证明步骤依旧卡壳。定义域那题也是,道理懂了,可应用到具体题目上还是云里雾里。
周围同学陆续离开,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她的桌面镀上一层暖金色,也照亮了卷子上那些刺眼的红叉。
她叹了口气,有些挫败地趴在了桌子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熟悉的韵律。
林小小脊背一僵,猛地直起身。
江灼单肩挂着书包,停在她的课桌旁。他逆着光,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她摊开的、布满涂改痕迹的卷子上。
“还不会?”他问,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询问。
林小小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她攥紧了手里的笔,小声辩解:“……在想。”
江灼没说话,放下书包,随手拽过旁边座位的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他靠得很近。
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不再是之前那种带有压迫感的笼罩,而是如同无形的薄雾,缓缓将她包裹。带着一丝午后的倦意,却又清晰得不容忽视。
林小小的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垂眸时长而密的睫毛,和他搁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
“笔。”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林小小愣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自己的笔递了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微凉的触感让她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
江灼似乎没在意,接过笔,笔尖落在她卷子空白处。
“看这里。”他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开始讲解那道几何题。
他的思路极其清晰,语速不快,但每一个步骤都直指核心,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不同于数学老师那种按部就班的讲解,他的方法更简洁,甚至有点……剑走偏锋的犀利,却意外地容易理解。
林小小起初还因为他的靠近而心神不宁,注意力难以集中。但渐渐地,被他清晰的逻辑带入,眼神不自觉地跟着他移动的笔尖走。
“所以,这里用相似,比用勾股定理更直接。”他画下最后一条辅助线,证明过程豁然开朗。
林小小眼睛微微睁大,有种茅塞顿开的恍然。“……原来是这样。”
“嗯。”江灼应了一声,笔尖移到下一题,“定义域,关键在分母……”
他继续讲下去,林小小屏息凝神地听着。他讲题时很专注,侧脸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柔和,不像平时那么冷硬。
空气中,雪松的气息与她身上淡淡的甜奶糖味无声交融。没有易感期的暴烈,没有对峙时的紧张,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他低沉的嗓音。
一种奇异的、近乎安宁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
他讲完最后一道错题,把笔递还给她。“剩下的,类似。”
林小小接过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的笔,心跳有些快。“……谢谢。”
江灼没应声,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起身,拎起书包。
“走了。”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室回荡,直到消失在门口。
林小小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怀里抱着那张卷子,上面多了几行他留下的、干净利落的字迹和辅助线。
空气里,属于他的雪松气息尚未完全散去,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她低下头,看着卷子上他那手好看的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又带着点不真切的柔软。
他其实……一点也不凶。
至少,在给她讲题的时候,一点也不。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拿起笔,开始重新演算那些题目。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下笔也顺畅了许多。
原来,被他圈在身旁,笼罩在他的气息里,感受着他难得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专注,是这样的感觉。
好像……还不赖。
林小小想着,笔尖一顿,在草稿纸的角落,无意识地画下了一个小小的、松树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