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午后的松鼠投喂,像在林小小心里偷偷埋下了一颗发着微光的种子。她不再仅仅是通过远观和臆想来拼凑江灼的形象,那个蹲在树下、眼神温和递过坚果的侧影,真实得让她每每想起,心尖都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细密的、甜软的悸动。
她开始相信周雨的话了。江灼对她,或许真的是不同的。
这份认知像是给她穿上了一层无形的勇气盔甲。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将“主动”视为洪水猛兽,而是开始尝试一些更自然、也更小心翼翼的靠近。
比如,她会“顺手”多带一瓶水,在体育课后,趁着他周围没人的间隙,飞快地塞到他桌肚里,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走,留下原地的矿泉水瓶和某人可能微微挑起的眉梢。
比如,交数学作业时,她会磨蹭到最后一个,把自己的作业本轻轻放在他那摞整齐的本子最上方,指尖仿佛能感受到他作业本封面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微凉气息。
再比如,她会在经过他座位时,假装不经意地,将一小包自己带来的、包装可爱的纸巾放在他桌角——起因是她某次看见他打完球,直接用袖子擦汗。
这些小动作细微得几乎不会被旁人察觉,却耗费了林小小巨大的勇气。每一次“作案”后,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脏在胸腔里敲着混乱的鼓点。她不敢看江灼的反应,送完就跑,仿佛慢一秒就会被那无形的雪松气息冻在原地。
江灼对此,没有任何明确的回应。
他没有拒绝那些水、纸巾,也没有把她故意叠在上方的作业本扔回去。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那些多出来的小东西只是凭空出现的。
可林小小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偶尔会在她“投递”成功后,抬起眼皮,极快地扫她一眼。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漠然,里面似乎掺杂了一点别的,类似于……审视,或者一种难以解读的深意。
有两次,在她放下纸巾跑开后,她偷偷回头,看见他用她给的纸巾擦了汗,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用袖子。
还有一次,她壮着胆子,在他常去的那个僻静走廊“偶遇”他,手里捏着一小包没拆封的坚果——借口她都编好了,就说买多了吃不完。
他看着她,又看看她手里的坚果,没说话。就在林小小以为他会无视地走开时,他却伸出了手,接了过去。
“谢谢。”他声音很低,几乎消散在风里。
就这两个字,让林小小原地呆立了足足半分钟,直到他走远,才捂着脸蹲了下去,感觉自己快要因为过度幸福而晕厥。
他收了!
他还说了“谢谢”!
这简直是她主动靠近计划里里程碑式的胜利!
然而,就在林小小沉浸在“革命即将成功”的喜悦中时,江灼却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周三下午,课间时分。林小小照例想把自己多带的那瓶维生素饮料放进他桌肚,却意外地发现他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很罕见。江灼从来都是坐得笔直,要么在看书,要么在闭目养神,但绝不会在课间这样毫无防备地趴着。
林小小放轻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把饮料放下。
走得近了,她才察觉出异样。
他并不是睡着了。他的肩膀绷得很紧,放在桌面的手也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虽然他极力压抑,但林小小还是能听到他比平时沉重粗重许多的呼吸声。
空气中,那股原本清冽的雪松信息素,此刻变得有些紊乱,不再平稳地收敛着,反而丝丝缕缕地逸散开来,带着一种焦躁的、隐忍不发的攻击性。
和上次在实验楼后有些像,但又没那么暴烈,更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处于一种临界状态。
林小小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易感期不是刚过去没多久吗?
她站在他桌旁,进退两难。放下饮料?会不会打扰到他?直接走开?又实在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江灼猛地动了一下,他抬起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未褪尽的红血丝,和一种极力克制后的疲惫与烦躁。
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林小小写满担忧的眼睛。
那一瞬间,林小小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类似狼狈的情绪,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走开。”他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不耐和驱赶。
那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硬,像淬了冰的刀子。
林小小被他语气里的寒意刺得浑身一僵,手里的饮料瓶差点没拿稳。一股委屈混合着担忧,迅速涌上鼻尖,眼眶也有些发酸。
她不是想打扰他……
她只是……担心。
看着她瞬间红了的眼眶和不知所措的样子,江灼眉头狠狠一皱,像是更加烦躁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没再看林小小,径直推开后门,大步离开了教室。
留下林小小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瓶没送出去的饮料,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异目光,难堪得无地自容。
所以……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他其实根本不需要,也不喜欢她这些小心翼翼的靠近?
之前的接受和那声“谢谢”,只是他懒得回应,或者……是她的一厢情愿?
冰冷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默默地回到自己座位,把饮料塞进书包最底层。
也许周雨说错了。
也许这块冰,并不是她能融化的。
也许她所有的勇气和试探,在他眼里,不过是令人烦躁的打扰。
林小小把脸埋进臂弯,第一次对自己的“主动”,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和退缩。
而教室外,江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空气中紊乱的雪松信息素暴露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墙上,指骨传来清晰的痛感。
该死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