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小小怔住了。
器材室里光线昏暗，灰尘在仅有的几道光柱中缓慢浮沉。江灼就站在那片昏昧的光影交界处，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模糊，唯独那双看着她眼睛，沉得像不见底的深潭，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直白的情绪。
他说……抱歉？
那个拎着她后颈把她提起来、眼神能冻死人、对周围一切都不屑一顾的江灼，在跟她道歉？
不是为了吓跑她，不是因为讨厌她，只是因为……易感期不稳定，吓到她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委屈释然和难以置信的酸涩感，猛地冲上林小小的鼻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手指紧紧绞着书包带子，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没、没关系。”
声音细弱得像猫叫，还带着点哭腔。
江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紧了些。他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低垂着的脑袋，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喉结滚动了一下。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彼此间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林小小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那股泪意憋回去。她感觉到江灼的视线一直落在她头顶，带着一种无形的、让她心跳加速的压力。
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虽然还带着颤，却清晰了许多：“你……你下次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可以不用硬撑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天啊，她在说什么？这听起来好像她有多关心他似的！
江灼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黑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他看着她红透的脸颊和那双虽然带着水汽、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视线微微偏开了一瞬，但很快又转了回来，落在她脸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少了些之前的复杂，多了点别的，更深沉的东西。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沙哑了些。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林小小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他没有拒绝她的关心……他甚至……答应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彻底失了控，咚咚咚地敲着她的耳膜。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生怕再多看一秒，自己就会因为心跳过快而晕过去。她低头在自己的书包里胡乱翻找着，试图找点事情来掩饰自己的无措。
然后，她摸到了那个原本打算昨天给他、却因为他突然的冷淡而没能送出去的巧克力。
心脏猛地一跳。
现在……给他吗？
会不会太唐突了？
他刚道了歉，她就送东西，会不会显得很……迫不及待？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打架，但一股莫名的冲动，却驱使着她行动快于思考。
她拿出那块用锡纸包裹着的、心形的巧克力，手指微微颤抖着，递到了江灼面前。
“这个……给你。”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听说……巧克力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她不敢看他，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递出巧克力的那只手有千斤重。
江灼的目光落在了那块静静躺在她白皙掌心的巧克力上。锡纸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心形的轮廓清晰可见。
他没有立刻接过去。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小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羞窘和后悔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想要缩回手时，江灼动了。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起了那块巧克力。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却像是点燃了一串细小的火花，从接触点一路灼烧到她的手腕，再到心尖。
他拿起巧克力，握在掌心，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
“谢谢。”他低声说。
林小小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些许，不再那么冰冷坚硬。
他收了。
他再次说了“谢谢”。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喜悦和轻松，如同暖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她忍不住，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的、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不、不客气！”
看着她这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江灼握着巧克力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他移开目光，侧脸线条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柔和。
“走吧。”他转身，率先朝器材室外走去。
林小小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还残留着他指尖微凉触感的掌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快步跟了上去，走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空旷的走廊上，短暂地交叠在一起。
空气里，清冽的雪松与甜软的奶糖气息，无声交织，缠绕。
这一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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