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在林小小家乡的这几天,日子被拉得悠长而绵软,像浸在温吞吞的蜜糖里。他订的酒店离她家不远,步行只需十几分钟,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据点”。
林小小的父母对江灼的到来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热情和不动声色的观察。饭桌上,妈妈会笑眯眯地给江灼夹菜,问他合不合口味;爸爸则会和他聊些时事新闻,偶尔试探地问及他未来的打算。江灼话依旧不多,但回答得认真恳切,举止沉稳有礼,挑不出错处。林小小在一旁紧张地听着,手心冒汗,直到看见妈妈眼中渐渐流露出的赞许,才悄悄松了口气。
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两人的独处。
林小小像个最尽职的小导游,带着他走遍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去她读过的小学、初中,指着操场上那棵老槐树说曾经在下面埋过时间胶囊;去她常去的书店,在熟悉的角落里一待就是一下午,他看他的编程书籍,她翻她的散文小说,偶尔抬头,相视一笑;去城郊那条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河边,呵着白气,看夕阳把冰面染成暖金色。
江灼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讲述那些他未曾参与的过去,眼神专注而温柔。他会在她指着某个地方兴奋地说“我以前经常在这里……”时,很轻地“嗯”一声,表示他在听。他会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喝了一半的奶茶,帮她拿着。会在过马路时,永远走在车流来的那一侧,手臂虚虚地护在她身后。
他的存在,像无声浸润的水,一点点渗透进她熟悉的生活图景里,留下独属于他的、雪松气息的印记。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慷慨,驱散了连日的阴霾。两人窝在酒店房间的飘窗上,林小小盘腿坐着,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相册,正指着一张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缺了门牙、对着镜头傻笑的照片,笑得东倒西歪。
“你看你看!我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傻!”她扯着江灼的袖子,非要他看。
江灼被她拉着,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女孩身上。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那份无忧无虑的快乐仿佛能穿透时光。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伸手,指尖轻轻点在那颗缺失的门牙位置上:“嗯,是有点。”
语气平淡,却带着纵容。
林小小不依,扑过去挠他痒痒:“你说谁傻!谁傻!”
江灼轻易就制住了她作乱的手,将她连人带相册一起圈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的腰,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却又无比温柔的姿势。
“别闹。”他低声说,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林小小立刻老实了,乖乖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胸膛,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空气里弥漫着阳光的味道和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她翻动着相册,絮絮叨叨地讲着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这张是第一次得演讲比赛冠军,那张是初中毕业旅行去了海边,还有这张是高中运动会跑八百米累瘫在终点……
江灼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一句“然后呢?”或者在她提到某个欺负过她的讨厌男生时,眼神会微微眯起,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
当翻到一张高中毕业典礼的集体照时,林小小的声音顿住了。
照片上,穿着蓝白校服的她站在人群里,笑得有些勉强,眼睛微微红肿,像是哭过。那是她刚刚分化成Omega不久的时候,因为身高和信息素味道被一些无聊的人嘲笑,情绪一度非常低落。
江灼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张照片上,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那天……”林小小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其实挺难过的。”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但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收紧了怀抱,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一种深沉的后怕。
仿佛在说,幸好。
幸好后来,他遇到了她。
幸好后来,他把她圈在了自己的领地里,再没人能欺负她。
林小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情绪弥漫开来。她放下相册,转过身,面对面地跨坐在他腿上,捧起他的脸。
“都过去啦。”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认真地说,“而且后来,不是有你了吗?”
江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喉结轻轻滚动。他抬手,抚上她的后颈,在那块曾经被他临时标记过、如今只留下淡淡痕迹的腺体上,用指腹极轻地摩挲着。
动作带着Alpha特有的、宣示主权般的意味,却又无比珍重。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以后都有我。”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落在敏感的腺体皮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小小的脸颊泛起红晕,心跳加速,却没有任何躲闪。她主动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唇角。
“说好了。”她声音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
阳光在两人之间流淌,将飘窗这一方小天地烘烤得暖意融融。雪松与奶糖的气息在空气中无声交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契合、缠绵。
他低下头,回应着她的吻,不再是之前那般带着压抑的汹涌,而是缓慢的、细致的、带着无尽怜爱的厮磨。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每一个触碰都充满了珍视。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微微喘息。
林小小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得异常柔和的眉眼,心里软成一片。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他腿上跳下来,跑到自己的背包前,翻找起来。
“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她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
江灼看着她像只献宝的小松鼠,眉梢微挑。
林小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拼图。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图案是……那两棵在植物园里,并排种着的雪松和甜奶树苗。拼图的精度很高,连树苗上挂着的铭牌字迹都清晰可见。
“我回来那天就开始拼了!”林小小献宝似的把拼图捧到他面前,眼睛亮得惊人,“本来想拼好了当礼物送给你的,可惜还差一点……”
江灼的目光落在那个承载着他们之间秘密约定的拼图上,看着那两棵依偎在一起的小树,眼底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伸出手,不是去接拼图,而是握住了她拿着盒子的手腕,将她轻轻拉回自己身边。
“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肯定。
林小小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不是拼图,是她带他走进她的过去,分享她所有或明亮或灰暗的记忆。
心里像是被温热的潮水淹没,她鼻子一酸,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江灼,”她小声说,“以后,你的相册里,也会有我了,对不对?”
他会参与她未来的所有时光,就像她刚刚对他毫无保留地敞开过去一样。
江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阳光的温度和一种郑重的承诺。
许久,她才听到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温暖的阳光里,缓缓响起:
“不止相册。”
“我的所有,都有你。”
林小小闭上眼睛,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窗外,冬日的阳光正好,天空湛蓝如洗。
而她的世界里,这座名为江灼的冰山,早已融化成一片只属于她的、温暖而广阔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