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竹楼只余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忽明忽暗。
苏绾绾在床榻上昏睡,额上覆着温热的湿帕,脸色苍白,额上汗如雨下。
平日里冷傲的眉眼,也软了几分。
萧轩笙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他连外衣都没换,手中拿着一块冰凉的帕子,一遍遍地替她拭汗。
那蛊的副作用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
她靠自身心力生生压制情蛊,如今身体虚弱的像是被掏空了。
萧轩笙心中酸涩,眼尾薄红。
“明明可以不这样……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赌气?”
苏绾绾睫毛动了动,却没醒。
她的唇轻轻抿着,在梦中仿佛也不肯示弱的样子。
萧轩笙苦笑,伸手去抚她的唇角。
“连梦里都这样倔。”
他指尖滑过她的手腕,触到那枚蛊纹,它仍在微微发烫。
那是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也是他们命运纠缠的证明。
他闭了闭眼,低声喃喃:
“绾绾,我可以放你走。”
“可你若真的走了,我可能……就再也不想活了。”
门外的风停了,雨也渐小。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苏绾绾睁开眼,尚未完全清醒,声音嘶哑。
“你还在?”
萧轩笙抬头,眼底露出一丝疲惫。
“你烧到四十度,我怎么能离开?”
她怔了怔,想撑起身子,刚一动,整个人便被他按回去。
“别乱动。”
他语气不重,却不容拒绝。
苏绾绾朝他偏过头,冷笑道:“怕我死了?”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他声音极轻,却笃定到让人心颤。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
苏绾绾目光微沉,喉咙发紧。
“既如此,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因为你是我这辈子,最深最重的执念。”
她嗤笑,很是不屑。
“你以为用蛊,就能留住我?”
他看着她,沉默半晌,忽然伸出手,放到她心口。
“你想走,我就把蛊解了。”
“真的?”
他笑了笑,那笑不达眼底:“解蛊,也放走你。”
“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好好活下去。”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声音极低。
“别再拿命赌气。”
苏绾绾怔怔地看着他。
他不再威胁,也不再疯狂,只有近乎卑微的哀求。
她忽然觉得胸口似被千斤巨石压住。
“你现在,像在认罪。”
萧轩笙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
“对不起。”
屋内又静下来。
她靠在床头,盯着他看了许久
“你要是真想妥协,”她开口,声音微哑,“就别再强迫我留下。”
“不会了。”他垂眸,“再也不会了。”
“哪怕,一辈子不再见。”
苏绾绾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啊……终于学会了放手。”
“那你呢?”
他忽然问。
“就真能不在乎我?”
苏绾绾睁开眼,看着他,目光清冷。
“我最在乎的,从来是自由。”
萧轩笙慢慢起身,将手中帕子放回铜盆。
“你若想走,我随时送你。”
“情蛊的解药,我已经在制作了。”
“萧轩笙——”
他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泪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滑落。
“当年在山崖下,你朝我伸出了救命的手,这就够了。”
说完,他转身出了屋。
门轻轻合上,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湿意。
苏绾绾靠着枕头,怔怔望着天花板。
手腕处的蛊纹似乎随着她的心跳微微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窗外,风停雨歇。
黎明前的天光一点点渗进来,照亮她苍白的脸,也照亮了那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