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微笑售票亭”的现场，临时集结的特遣队气氛并未轻松多少。CPA-073被“协议使者”的专家们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印有安抚性符文的收容布覆盖，准备运回站点。而伊维卡、玖落则跟随林漠，登上了另一架标记着“破镜人”徽记的、线条更为凌厉的黑色运输机，直扑市中心美术馆。
机舱内，气氛凝重。林漠闭目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正在处理某种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伊维卡快速浏览着战术平板上传来的关于CPA-288 “无声电台”及其衍生体的详细资料，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电弧。
玖落则好奇地扒着舷窗，看着下方如同模型般的城市街景。“伊维卡姐姐，‘无声电台’…很可怕吗？”
伊维卡头也不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CPA-288，致命-XL级。本体是一个不断广播白噪音的信号源。任何在其影响范围内入睡的有机体，其梦境会被电台‘播放’出来，并在播放结束后，梦中的情节会在现实中被扭曲地实现。杀人规则与‘睡眠’和‘梦境内容’本身挂钩，极难防范。而这个衍生体…根据‘规之刃’初步报告，似乎将‘播放’媒介从声音转向了视觉，依附于美术馆的某件展品——很可能是一幅画布。效果…未知，但肯定更诡异。”
玖落想象了一下梦境变成现实的场景，缩了缩脖子：“那…做美梦是不是就没事？”
“理论上，是的。”伊维卡终于抬起头，揉了揉眉心，“但人在陌生环境下突然昏睡，做的梦多半是混乱、焦虑，甚至充满恐惧的。而且，电台会‘扭曲地’实现，美梦也可能变成噩梦。更重要的是，它影响的是‘任何有机体’，包括动物、昆虫…你想象一下，一个人梦见被巨大的蚂蚁追赶，然后现实中出现一辆车那么大的、甲壳变异的蚂蚁？”
玖落打了个寒颤，手指下意识地凝结出一小片冰花。“那我们怎么对付它？”
“常规方法是找到信号源，物理破坏或屏蔽。但CPA-288的本体都极难收容，更别说衍生体。‘规之刃’负责正面强攻和控制，‘协议使者’尝试寻找‘规则’漏洞，而我们…”伊维卡看了一眼旁边依旧闭目的林漠，“负责评估规则稳定性，防止事态升级为‘规则崩溃’。你，跟紧我，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易动用能力，尤其不许用那个‘绝对零度·永恒封印’，负荷太大。”
“知道啦知道啦。”玖落嘴上答应着，手却悄悄握紧了背后的“霜语”弓盒。
运输机在距离美术馆一个街区外的楼顶平台降落。还未走出机舱，众人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光线也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感。远处的美术馆，其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楼下，临时指挥中心已经建立。维克多·李队长——那位前特种部队指挥官，穿着厚重的、带有能量纹路的“规之刃”动力装甲，正对着战术面板快速下达指令。他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来，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气息。
“Sigma-9听令！A组，守住所有出口，启用‘规则干扰器’最大功率，抑制异常规则外泄！B组，随我突入！任务目标：定位异常核心，尽可能物理隔离或摧毁！C组，负责疏散馆内所有未受影响人员，注意，是‘未受影响’的！遇到任何行为异常、或表现出梦境特征实体化现象的目标，一律视为威胁，优先控制！”
“规之刃”的队员们动作迅捷，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重型武器上闪烁着特制弹药的能量光芒，他们的“规析师”正在快速分析从馆内传出的杂乱数据流，试图找出规则的薄弱点。
安德鲁·卡特博士和他的“协议使者”团队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他们架设了复杂的声波和能量探测设备。卡特博士戴着耳机，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分辨着某种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维克多队长，卡特博士。”林漠带着伊维卡和玖落走近，他的眼睛已经睁开，那双蕴藏破碎镜面的眼眸直接望向美术馆的主体建筑，瞳孔微微收缩，“规则结构极不稳定，存在多个‘梦境现实化’节点。核心信号源位于三楼东侧现代艺术展厅。规则溢出速度…正在加快。”
维克多·李转过头，装甲的面甲掀起，露出一张坚毅而冷峻的脸：“林队长。你的‘视野’总是这么不给人好消息。我们会尽快清理出一条通往核心的道路。卡特，你们那边有进展吗？”
卡特博士摘下耳机，摇了摇头：“信号模式非常混乱，夹杂着数十种不同的脑波频率，找不到可以建立‘协议’的稳定逻辑基点。它就像一场…疯狂的交响乐，每个‘乐器’都在各自为政。强行‘谈判’可能会刺激它进一步变异。”
“那就是没得谈了。”维克多·李冷哼一声，面甲“咔哒”一声合上，“规之刃，行动！”
随着他一声令下，B组队员如同出鞘利刃，撞开了美术馆加固过的玻璃大门，突入其中。激烈的枪声和能量武器射击声立刻从内部传来，其间夹杂着一些非人的、扭曲的嘶吼和仿佛颜料泼洒般的怪异声响。
伊维卡拍了拍玖落的肩膀：“跟紧我，我们走侧面通道。林队？”
林漠点了点头，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向美术馆的侧门，那里有一个“规之刃”队员打开的应急入口。伊维卡和玖落立刻跟上。
一进入美术馆内部，那股诡异的感觉更加强烈。空气中的颜料味、灰尘味混合着一种…类似于脑电波躁动的嗡鸣声。大厅的地面，原本光洁的大理石上，此刻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变幻的彩色油渍，踩上去有种不真实的粘腻感。墙壁上挂着的古典油画，里面的人物眼睛似乎在跟着人转动，表情变得惊恐或狞笑。
“不要看那些画！”伊维卡低喝一声，眼中紫光一闪，一股柔和的精神力屏障笼罩在她和玖落周围，隔绝了部分视觉污染。玖落赶紧低下头，专注于伊维卡的后背。
他们沿着安全通道快速向上。二楼的情况更加糟糕。一个展厅里，原本的雕塑变成了活化的、由各种家具零件拼接而成的怪物，正被几名“规之刃”队员用高压电击网困住。另一个展厅，空间仿佛被拉长扭曲，天花板和地板的位置变得模糊，几名队员正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不断变化的“色彩路径”前进，躲避着从墙壁里伸出的、由阴影构成的利爪。
“规则实体化…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伊维卡面色凝重。
林漠却仿佛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穿透这些光怪陆离的现象，直接落在那些常人看不见的“规则裂痕”上。“左转，避开那个‘空间褶皱’。”他冷静地指示，带着两人绕过一片看起来正常，实则规则已经完全错乱的区域。
终于，他们抵达了三楼东侧现代艺术展厅的入口。这里的景象更是骇人。
整个展厅的空间仿佛被无限扩大，又仿佛被压缩在一个巨大的画框里。地面上流淌着如同梵高《星夜》般旋转的蓝色和黄色漩涡，踩上去有种失重感。空中漂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由色彩和意念构成的生物：巨大的、滴着粘稠颜料的眼球；由几何线条组成的、不断重组解体的猎犬；甚至还有几个模糊的、如同印象派画作般的人形，在原地徘徊或发出无声的呐喊。
展厅中央，维克多·李带领的“规之刃”B组正在艰难推进。他们的能量武器射击在那些色彩生物上，能打散它们，但很快又有新的从周围的“画布”中凝聚出来。更麻烦的是，队员们自身的动作偶尔会变得迟缓、扭曲，仿佛他们也成了画作的一部分，这是规则开始同化现实的征兆。
“现实稳定锚！”林漠对身后的队员下令。
那名“现实稳定锚”队员立刻上前，双手按在扭曲的地面上，一个淡蓝色的、微微波动的力场以他为中心展开，勉强将入口附近的一小片区域稳定下来，那些流动的色彩和漂浮的生物似乎变得清晰、稳定了一些。
“核心在那里。”林漠指向展厅最深处。那里，原本悬挂着一幅巨大空白画布的地方，此刻画布上正如同电视雪花屏一样，不断闪烁跳跃着扭曲的影像和色彩，正是这些影像和色彩构成了整个展厅的疯狂景象。画布前，躺着几个陷入昏睡的美术馆工作人员和游客，他们的身体微微抽搐，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显然正在“提供”着梦境素材。
“必须切断信号源与梦境的连接，或者直接摧毁画布！”维克多·李在通讯频道里吼道，他的装甲上已经沾满了各种诡异的颜色，动作也明显受到规则干扰的影响。
“强行摧毁画布可能导致规则彻底崩溃，引发大范围现实重构！”卡特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焦急，“我们需要更温和的方式！”
“没时间了！”维克多·李一边用重火力压制一个试图靠近沉睡者的、由尖锐色块组成的怪物，一边喊道，“林漠！有没有办法？”
林漠的眼中，破碎的镜片高速旋转，他在快速分析着画布周围的规则流向。“规则节点过于密集…强行修复需要时间…需要有人干扰梦境的‘供给’！”
伊维卡立刻明白了：“玖落！冻住那些沉睡者周围的空间！减缓他们梦境活动的频率！注意控制范围，别伤到人！”
“明白！”玖落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迅速取下“霜语”，弓弦拉满，一支由纯粹寒冰构成的箭矢瞬间凝聚。她没有瞄准任何怪物，而是射向那些沉睡者上空。
“绝对零度·凝滞之域！”
冰箭在沉睡者上空爆开，没有产生破坏性的爆炸，而是化作一片极寒的、几乎透明的冰雾领域，缓缓降落，将沉睡者们笼罩其中。领域内的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仿佛被冻结，那些沉睡者身体的抽搐明显减缓，脸上的表情变化也慢了下来，如同电影慢放。
效果立竿见影！画布上闪烁的影像频率也随之降低，整个展厅内色彩生物的生成速度和活跃度都明显下降。
“有效！”维克多·李精神一振，“规之刃！全力攻击画布！注意规避规则反噬！”
“协议外科医生！”林漠同时下令，“尝试对画布边缘规则进行‘局部格式化’！”
那名手持“规则编辑器”的队员立刻上前，设备探针发出奇异的光芒，对准画布边缘那些最不稳定的规则裂痕。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似乎是感受到威胁，画布中央的雪花屏猛地一亮，一个极其强烈、混乱的梦境意象被投射出来——那是一个由无数尖叫面孔和扭曲肢体组成的、巨大的、如同海浪般的色彩洪流，直接朝着入口处的林漠、伊维卡和玖落拍打过来！这股洪流所过之处，空间都被渲染成了绝望的暗红色，规则彻底紊乱！
“小心！”伊维卡脸色一变，瞬间将精神力和雷电之力提升到极致，一道紫金色的雷光屏障挡在众人面前。但色彩洪流的冲击远超想象，雷光屏障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碎！
维克多·李试图火力支援，但常规攻击对这股纯粹的规则能量洪流效果甚微。
林漠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似乎准备动用某种代价更大的能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玖落一咬牙，再次张弓搭箭。这一次，她将大部分精神力注入箭矢之中，箭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深蓝色光芒，周围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出裂纹。
“绝对零度·冰封路径！”
她没有射向色彩洪流，而是射向了洪流前方的地面！
冰箭触地，一道极寒的冰墙瞬间拔地而起，并非坚硬的屏障，而是一条不断向前蔓延、冻结一切的冰封路径！路径所及之处，狂躁的色彩被冻结、凝固，变成了静止的、瑰丽却死寂的冰雕。冰路径径直冲向色彩洪流，与那暗红色的浪潮狠狠撞在一起！
“嗤——！”
没有爆炸，只有极致低温与混乱规则能量的剧烈抵消声。冰路径不断消融，但色彩洪流的前进势头也被硬生生遏制、冻结了大半！最终，当冰路径完全消失时，那股恐怖的洪流也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被冻结的色彩碎片，无力地掉落在地。
玖落喘着粗气，脸色有些苍白，这一箭消耗巨大。
“干得漂亮，小玖落！”伊维卡松了口气，忍不住赞道。
林漠看了玖落一眼，没有说话，但眼中的赞许比任何语言都明确。他抓住这个机会，眼中镜片光芒大盛，双手虚按，仿佛在看不见的层面上进行着精密操作。“规则锁定…就是现在！外科医生，执行格式化！维克多队长，攻击画布左下角规则薄弱点！”
“收到！”“规之刃”的重火力和他装甲上的能量炮同时开火，精准地轰击在画布左下角。同时，“规则编辑器”的光芒也覆盖了画布边缘。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嗡鸣响起。那巨大的画布剧烈震动起来，上面的雪花屏影像开始急速闪烁、变得支离破碎。整个展厅内所有色彩生物同时发出无声的哀嚎，然后如同泡影般纷纷消散。流动的地面逐渐恢复平静，扭曲的空间也慢慢恢复正常。
几秒钟后，画布彻底失去了光芒，变回了一幅普通的、有些陈旧的空白画布，从墙上滑落下来。展厅内除了留下的战斗痕迹和一些冻结的色彩碎片，再无异常。
危机解除了。
“Sigma-9报告，目标已沉默。开始清理现场，回收异常物品。”维克多·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沉稳。
“协议使者收到，将协助进行规则残留检测。”卡特博士的声音也轻松了不少。
“清洁工Gamma-77已就位，开始部署记忆删除雾剂，覆盖半径五百米。媒体通告已准备：美术馆因突发性气体泄漏进行紧急疏散和维护。”一个冰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标志着“清洁工”已经无声无息地接管了后续。
伊维卡拍了拍玖落的肩膀：“表现不错，关键时刻很靠谱。不过，下次别这么拼命，看你脸白的。”
玖落嘿嘿一笑，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从腰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淡绿色的液体，她喝了一小口，脸色稍微好转。“没事，我带了补充体力的‘活力清风’。”
林漠走到那幅掉落的画布前，仔细观察了片刻，然后对伊维卡说：“规则结构已恢复基线。但此次衍生体出现并非偶然，其规则构成与CPA-288本体有细微差异，可能涉及…更高层面的影响。”
伊维卡神色一凛：“您是指…？”
林漠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美术馆穹顶之外的城市天空，那双破碎的眼眸中，倒映着常人无法看见的、更宏大的规则之网，以及其上一些不寻常的扰动。
“收队。伊维卡，带玖落回去休息。报告我来写。”林漠说完，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之中。
玖落看着恢复平静但一片狼藉的展厅，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霜语”，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CPA的工作不仅仅是收容一些奇怪的“项目”，更是行走在秩序与混沌边缘的脆弱平衡。而她的能力，在这平衡中，似乎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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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有努力更新
作者第二章，今日双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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