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与泥土的腥气在鼻腔里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奇特味道。林深、张磊和苏晓三人行走在青棠镇的边缘地带,尽量避开主街。苏晓服下老中医给的草药,手腕的肿胀稍有消退,但脸色依旧苍白。
“往生彼岸花……”张磊皱着眉,“听起来就不是凡物,那老东西肯定是在骗我们。”
“不一定。”林深的目光扫过四周斑驳的墙壁,那些墙上的双鱼纹饰如同跗骨之蛆,无处不在。“他没必要骗我们。如果彼岸花真的在地宫,那我们去双生陵,也算顺路。”
他口中的“顺路”,其实是唯一的方向。陈怀安背叛的阴影,密道里那句“守墓人”,以及青铜镜上愈发清晰的指引,都迫使他们必须走向那个漩涡的中心。
穿过一片荒废的菜地,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出现在眼前。庙门半掩,里面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有人?”苏晓警惕地停下脚步。
林深示意她噤声,自己则握紧了口袋里的青铜镜。他推开门,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缩在角落,背对着他们,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衫,梳着两个羊角辫,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苏晓的声音放得很柔。
小女孩没有动,只是哭泣声更响了些。
林深缓步上前,绕到她面前。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一双大眼睛却异常明亮,不含一丝杂质。她怀里除了布娃娃,还露出几张画着歪歪扭扭图案的纸张。
“阿九……”林深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叫阿九?”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她似乎一直在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林深心中巨震。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字是随着那股记忆碎片一同浮现的。他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平齐:“我猜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阿九吸了吸鼻子,小手将怀里的画纸递了过来。
“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说你是‘没有影子的人’,是双生陵的守墓人。”
“轰!”
林深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又是“没有影子的人”!那个黑衣人,那个老中医,现在又是这个自称阿九的小女孩,他们口中的“哥哥”,难道就是双生陵地宫里那个幻象?
他颤抖着接过画纸。一共三张。
第一张,画着两座坟墓,一大一小,并排而立。大的那座碑上写着“哥哥”,小的那座写着“阿九”。坟墓后面,是一座宫殿的轮廓。
第二张,画的是宫殿的入口,左右各立着一尊石像鬼,它们的眼睛被特意涂成了红色。
第三张,最简单,也最诡异。画的是一个盒子,盒子上刻着纠缠的双鱼纹,而在盒子正上方,画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俯视着一切。
“这是……双生陵!”苏晓惊呼出声,指着第二张画,“这石像鬼的眼睛,和我们之前在入口看到的红色宝石一模一样!”
张磊也凑过来,脸色凝重:“这盒子……和我们在镇长公馆地窖里,还有密道里看到的刻纹,都是双鱼纹!”
林深的心脏狂跳。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儿童画。这是一个布局图,一份来自百年前,由“哥哥”传递下来的,关于双生陵核心的指引!而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画中人的气质,和他梦中那个模糊的低语者,竟有几分神似。
“阿九,你的哥哥……是谁?”林深柔声问。
“我不知道。”阿九摇了摇头,“我醒过来就在这镇子里了,只有那个声音一直陪着我,告诉我你是谁,让我把这个给你。”她顿了顿,补充道,“他说,你是唯一能平衡阴阳的人。”
平衡阴阳。
这四个字,与地宫幻象中那个声音说的“生棺克死棺,无影之人掌枢机”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
“找到了!他们在土地庙!”
“一个都别放过!”
是陈怀安的声音!他们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快走!”林深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苏晓,又拽住阿九,“跟我来!”
他将三张画迅速塞进怀里,抱着阿九,和苏晓、张磊一同冲出土地庙,向着镇子西边的乱葬岗跑去。那里荒草丛生,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背后,陈怀安的怒吼和手下的叫嚣越来越近。林深抱着怀中瘦小的身体,感受着阿九温热的呼吸,脑中却在飞速盘算。
双生陵、守墓人、阿九的哥哥、青铜面具……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他不再是被动卷入的“样本001”,他正在成为这个阴谋,或者说,这个仪式的中心。
乱葬岗的深处,有一座早已塌陷的坟茔。林深将阿九和苏晓安置在洞中,警惕地望着外面。
他摊开从阿九那里得到的画,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端详。当他的目光落在第三张画的青铜面具上时,怀里的青铜镜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热流从胸口传来。
镜面上的双鱼纹与他怀中的画产生了共鸣。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面具下的那张脸——
那张脸,竟与他自己的脸,有七分相似。
一个荒诞而冰冷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他的心底。
他,林深,会不会就是那座活葬陵墓里,等待了百年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