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乐正在整理下节课要用的语文笔记,闻言抬起头,对上几双充满探究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语气坦诚。
江以乐“他除了‘嗯’、‘好’、‘谢谢’这类必要的单词,几乎没跟我说过别的话。”
这是大实话。
除了那次英语分组练习不得不说的几个句子,以及更早之前她自我介绍时他那声几乎听不见的“嗯”,顾南萧确实没有跟她有过更多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过。
路人甲“真是个怪人。”
大家得出一致结论。
似乎语气里混合着失望、不解和一丝被拒绝的轻微恼怒。
作为同桌,江以乐的感受最为直接和复杂。
他就像一座被常年不散的、浓郁湿冷的薄雾笼罩的孤岛。
你能隐约看见岛屿冷峻优美的轮廓,感受到其存在的重量和吸引力,却无法靠近海岸线,更无法看清内里的风景究竟是荒芜,还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或许惊艳或许伤感的珍宝。
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矛盾。
顾南萧无疑是聪慧的,但这份聪慧却包裹在一层坚硬的壳里。
他优渥的家境与孤僻的举止,俊朗的外表与沉郁的气质,无不形成尖锐的对立。
他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矛盾体。
这种矛盾,反而让江以乐在最初的好奇之余,渐渐生出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细微却持续生长的探究欲。
她开始不自觉地留意他的一些小习惯。
比如,他看书看得入神时,修长的、骨节分明的食指会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页面边缘。
比如,他思考难题时,喜欢用笔帽抵着线条清晰的下颌,眼神放空。
比如,他偶尔会望向窗外,眼神没有焦点。
那瞬间,他身上那种冰冷的、坚硬的隔离感会减弱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仿佛承载了太多心事而无处安放的疲惫,像一只飞累了却找不到栖息地的孤鸟。
这些细微的发现,就像散落的珍珠,被她悄悄拾起,存放在心里。
时间在堆积如山的试卷和永无止境的复习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周五。
天空从前一天开始就有些阴沉,到了周五下午,铅灰色的乌云更是沉沉地压下来,仿佛触手可及,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暴雨来临前特有的、浓重的土腥气和闷热,黏稠得化不开。
最后一节是英语课。
杨老师正在讲解一篇关于气候变化与极端天气的阅读理解。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如同利剑般劈开昏暗天幕的闪电。
几秒钟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巨兽的咆哮,打破了课堂的宁静。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起初还是稀疏的、试探性的几点,很快就连成一片,密集得如同瀑布,疯狂地、毫不留情地冲刷着玻璃窗,发出震耳欲聋的、持续不断的喧嚣。
天地间瞬间被一片白茫茫的、厚重的水幕笼罩,远处的教学楼和操场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融入了灰色的背景之中。
路人甲“哇,下这么大!”
路人甲“糟了!我没带伞啊!怎么办?”
路人甲“我也没带!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暴雨啊!”
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同学们纷纷担忧地看向窗外,焦虑的情绪开始蔓延。
原本专注的课堂氛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
英语老师提高了音量,试图稳住课堂秩序。
路人甲“同学们安静,先认真听课,说不定等下就小了,或者放学的时候就停了。”
她的声音在巨大的雨声背景下显得有些微弱。
但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微弱的祈祷,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越下越猛,仿佛要将积蓄已久的力量一次性倾泻殆尽。
放学铃声就在这片暴雨交响曲中准时响起,平日里迫不及待冲出教室的同学们,此刻大多挤在了门口和走廊里,望着门外如同水帘洞般、雨水如注的景象,愁眉不展,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