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和我一模一样却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只有近乎悲悯的平静。
"林婉清。"她嘴角扬起一点笑意,"和你一样。"
我的手指确实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身体里的电流像失控的蛇,顺着脊椎往上爬。我能感觉到后颈发烫,就像被烙铁贴着皮肤。
"你心跳得很快。"她突然说,"芯片在催你动手。"
这话让我浑身一激灵。确实,后颈的芯片频率开始加快,像是要钻进骨头里。我下意识按住那里,却发现指尖触到金属边缘时,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警惕地问。
她往前走了一步。距离拉近后,我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儿,混合着某种金属特有的气息。这味道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思涵告诉你我是假的。"她继续说,仿佛没听见我的质问,"可你怎么确定她说的就是真的?陈志远呢?他到底是谁的人?"
记忆里闪过陈志远的声音:"你不是林婉清,只是容器。"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刚苏醒,意识还混沌不清。他把我从冷冻舱里救出来,教我破解密码,告诉我如何避开监控。可他从来不肯说,我究竟是谁。
"你在怀疑了。"她轻声说,"对不对?"
我猛地举起电磁装置。她没有躲,只是轻轻摇头:"没用的。你以为这是个简单的芯片?它已经和你的神经元网络完全融合。每次你想反抗,它就释放多巴胺。每次你想逃,它就让你疼得想死。"
"闭嘴!"我按下开关。
强光闪起的一瞬,我看到她脖颈处的芯片泛起红光。那光点跳动的频率,竟和我的心跳渐渐同步。脉冲波扫过房间。防爆灯炸裂,玻璃碎了一地。
我扑向她时,她正伸手去摸自己的芯片。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她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毁不掉它的。"她倒下前这么说,"它已经和你的心脏同步了。"
我喘着粗气站在她面前。手电滚落在地,光束照到她脸上。她还在笑,嘴角歪斜,像是看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
我转身往冷冻舱方向走。身后传来她微弱的笑声:"你会回来的……你会明白……"
走廊比想象中长得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后颈的芯片依然在震动,但温度降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胸口一阵阵抽搐,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攥着心脏。
冷冻舱区域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寒气扑面而来。我擦了擦结霜的玻璃,看到里面漂浮的人影。二十岁,和我刚醒来时一模一样。再往旁边看,是三十五岁的模样,还有四十岁、五十岁的……
我伸手去摸玻璃。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握紧电磁装置,我迅速转身。灯光骤亮。我眯起眼,看到来者竟是另一个"林婉清"。她站在那里,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脸上带着同样的神情。
我们同时开口:"你是谁?"
她笑了:"我是真正的你。"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在密闭空间里回响,像一台老旧的风箱。防爆玻璃的裂纹还在扩散,细碎的冰碴从指缝间往下掉。那个"我"躺在地上,脖颈处的芯片红光忽明忽暗,和我的心跳保持着诡异的同步。
"你不敢承认。"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温柔,"我们都知道陈志远在说谎。"
我下意识攥紧拳头。后颈的金属片突然刺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往骨头里钻。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时,我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地板纹路蔓延,在霜花上开出一串暗红的花。
"林婉清。"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嘴角溢出的血珠在灯光下泛着蓝光,"你闻到了吗?血腥味里有股焦糊味。"
空气里确实弥漫着奇怪的气息。不是普通的血腥味,而是像烧坏的电路板混着铁锈的味道。我的手指无意识抠进掌心,直到指甲断裂。
"你的神经接驳器开始过载了。"她笑得更厉害,连带咳出几颗发黑的牙齿,"思涵没告诉过你吗?每次芯片释放多巴胺,都会烧毁一部分脑组织。"
我猛地扑上去掐住她的脖子。她的皮肤触感比我更冷,血管里流淌的液体泛着金属光泽。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却稳定,和我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完全相反。
"思涵现在应该到了控制室。"她突然说,"你觉得她真是来救你的?"
话音未落,天花板的通风管道传来异响。我抬头时,一滴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鼻梁滑落。抹了把脸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血,而那滴血落下的位置,正好映着冷冻舱里二十岁的自己。
"看清楚了。"她用最后的力气指向我身后,"那些都不是真正的我们。"
我转身时,整面冷冻舱的玻璃同时炸裂。寒气裹挟着冰渣扑面而来,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变成灼人的温度。二十岁的人影正在溶解,淡蓝色液体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芯片,每个都闪着和我后颈相同的频率。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穿防护服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晃动,但他们胸口的标识不是研究所的徽记。我摸到滚烫的电磁装置,却发现手掌的皮肤已经和金属外壳粘在一起。
"抓住A-01!"有人在喊,"别让意识融合完成!"
意识融合这个词让我浑身发冷。回头时发现先前那个"我"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滩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中间嵌着半融化的芯片,红光仍在顽强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