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总算有了凉意,绕着老槐树的枝叶打旋,把墙角的夜来香吹得发颤,路灯亮时,地上的树影晃成一片碎金。温无归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阵难得的晚风。书脊蹭着胳膊肘,带着纸页特有的粗糙触感,她低头盯着脚下的碎金光影,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让让让——!”
清亮的男声裹着风撞过来时,温无归刚好转过老槐树的拐角。她下意识往旁边躲,怀里的书却还是被撞得歪了歪,最顶上那本《海子诗选》“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书页顺着风卷开,停在印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一页。
撞人的少年已经稳稳刹住脚,转头时额前的碎发还在晃,鼻尖沾了点薄汗,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抱歉抱歉!没看路——”谢渡淮说着就蹲下身,手指飞快地捏住书脊,指尖不经意蹭过温无归也伸过来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他先反应过来,把书递过去时还不忘对着书页吹了吹,“幸好没脏,不然我可就罪过大了。”
温无归接过书,指尖碰到他递来的地方,还带着点淡淡的温度。她把书往怀里拢了拢,抬头时正撞见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像把刚才路灯的光都揉了进去。“没关系,”她轻声说,目光扫过他校服领口别着的校牌——高二(3)班,谢渡淮。
“我叫谢渡淮,”像是看穿了她的目光,少年主动晃了晃胳膊,校服袖子滑下去一点,露出手腕上串着的黑色小珠子,“刚打完球,着急去买水,才没注意看路。你呢?”
“温无归。”她报出名字,风又吹过来,卷起她耳边的碎发。谢渡淮顺着风看过去,瞥见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银痣,像被晚风落了点碎星子。
“温无归,”他念了一遍,尾音轻轻上扬,“名字真好听。”说完又觉得有点唐突,挠了挠头,视线落在她怀里的书上,眼睛一亮,“你也喜欢海子啊?我前几天还在语文课上背过他的诗呢!”
温无归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才点头:“嗯,觉得写得很干净。”
“对!特别是那句‘活在这珍贵的人间’,”谢渡淮说着就站直身体,下意识比了个手势,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我上次跟我同桌说,这话读着就像夏天傍晚的风,特舒服!”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又笑起来,“抱歉啊,我一说起喜欢的东西就停不下来。你要去哪儿?我帮你抱几本书吧,就当赔罪了。”
不等温无归拒绝,他已经伸手接过了最底下两本厚书,动作干脆得像是早就练过。“走吧,顺路的话我送你,”谢渡淮晃了晃手里的书,脚步轻快地走在她身边,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和她的影子在地上偶尔交叠,又被风晃得分开。
夜来香的味道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温无归看着两人并排的影子,听着身边人偶尔冒出的碎碎念——说刚才打球时谁投了个乌龙球,说校门口的冰粉摊今天加了新的葡萄干,声音像浸了晚风,软乎乎的。她低头笑了笑,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些.
老槐树下的碎金光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风一起悄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