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的雍州城，空气中都仿佛带着一股子寂静。
天还雾蒙蒙的，贡院外就已经占满了身着青衫的学子。扬舒站在其中，时不时的摸一下胸口的位置，哪里有一个崔玉荷绣的平安符，熬了好几个大夜呢。
朱红色的漆门打开，身着官服的官员拿着花名册在前点名，点到名字的人逐一验明正身，确认无误才可以进去进行乡试。
“岑扬舒！”
听到考官喊到自己名字，扬舒立马走了上前，将象征着自己身份的木碟交了上去，等搜过身后，扬舒这才领到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丁字号房”。
贡院之内，一排排低矮的号房十分规整的排列在一起，每个号房不足一人的宽度，里面放着一张小木床、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床底还藏着一个罐子，用来解决学子们生理需求的容器。
进到了房间内，学子们十日之内都不得离开房间，秋闱收卷的那一刻，才能踏出房门。一但中途提前离场，均被视为放弃考试，答过的成绩也全部作废。
和院试相比，秋闱更加的考验学子们的心里素质和综合素养，每一次秋闱中都有撑不住的考生提前离场。
扬舒找到了自己的号房，推开门走了进去。号房里面散发着一种霉味，这里面见不到光，发潮反霉也是正常。
扬舒将带来的吃食放在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了椅子上。
号房内的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了，木桌的正前方有一个小小的隔板，等一会儿考试的卷纸就会被人从这个小隔壁里送进来，他们交卷儿也一样从这个小隔板中送出去。
时辰一道，外面的锣鼓被敲响。下一刻，扬舒面前的隔板被打开，送进来了一份考卷。
首场考试便是要以“民为邦本”为题，写一篇文章。扬舒仅是扫了一眼便有了想法，他的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工整的小楷。
他结合了自己在岑家庄的所见所闻，以小见大，将“百姓安乐则社稷安”的观点融入到了文中。整篇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积，却字字诛心。
入夜后，号房内点起了油灯。扬舒借着昏黄的灯光修改文章，时不时的揉一揉略有发酸的手腕。累的时候就拿出山楂糕来吃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的精气神儿也恢复一些。
三日之后为第二场，第二场的内容为四书五经，考的内容也都是扬舒很有把握的。这一部分他写的很快，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将其完成了。
扬舒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开始放心的休息。
要合理的利用和把控时间，秋闱考的不仅是学识还有身体，没有足够的体力，后面的几日是撑不过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扬舒听到了隔壁的号房内传来了咳嗽声。起初他并未在意，可没过多久他又听到了“扑通”的一声，像是摔倒的声音。
扬舒不再犹豫，小声的问着，“兄台？你没事儿吧。”
号房内除了进来的那个大门和那个小小的挡板，其他地方都是封死的，扬舒知道是他隔壁的人发出的声音，但他却看不到对方的情况，只能透过一面墙来交流。
对方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声音还非常的青涩，他的声音非常的沙哑，像是许久都没吃过饭喝过水的样子，“我……我好饿……”
说完，他的肚子还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扬舒这边。
扬舒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裹，崔玉荷给他带的干粮非常的多，还有她之前特意为他准备的山楂糕，说是让他分给学子们一。可扬舒到了之后就直接入住雍州城给学子们准备的驿站里面了，鲜少和那些人打交道，这山楂糕在他手里也没送出去。
他能感觉到隔壁号房的人是真的饿，每年参加秋闱的贫苦学子不少，被饿死在考试之中的也不是没有。扬舒不再犹豫，立马打开小隔板，唤来了监考的官员。
“这位学子，你有什么事儿么？”看见扬舒的隔板被打开，监考官立马朝他走了过来，怕耽误其他考生考试，他的声音还放低了许多。
扬舒立马拿出了不少的山楂糕放到外面，“大人，麻烦您帮我把这些山楂糕送给我隔壁的这位学子。”
对于学子们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考官们都能答应。扬舒的这种，自然就不在过分之内，考官点了点头，将山楂糕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虽然拿了山楂糕，却不能立马就将东西给隔壁的学子。为了保证学子的安全不被他人迫害，扬舒的这些山楂糕是需要验毒的，随后再将其切碎，这样能防止学子作弊。
等一切都检查无误了，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不过好在是送到了隔壁学子的手里，扬舒听着隔壁咀嚼的声音，心也稍稍放了一些。
山楂糕里有大量的糖分，考试还有不到四天，隔壁的学子差不多是可以挺过去的。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声音停了下来，还是那个青涩的声音，对着扬舒说了一声“谢谢”。
最后一场考的是诗词歌赋，对扬舒来说也不困难，他的灵感喷涌，很快就完成了答卷。
考场上是不允许提前交卷的，因此扬舒直接把卷纸放在了挡板口，自己则是躺在了木床上睡觉。
虽然说考试的这十天他张弛有度，但长时间的坐立也让他的腰有些酸痛，在硬木板上躺一躺，可以缓缓腰部的压力。
时间一道，考官们开始收卷，等锣声再此响起，这次的考试才算彻底结束，考生们也能行号房里走出来了。
这十日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考生们都臭的不行，每个人的形象也不怎么样，看着都邋里邋遢的。
扬舒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味道也不是很好，他要赶紧回驿馆洗个澡，去去身上的味道。
刚离开号房，就碰上了隔壁号房的人。
就是被扬舒接济山楂糕的学子。
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学子，年龄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样子，他的样貌还带着青涩，看到扬舒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恩公，谢谢您。”学子当即给扬舒行了一礼，他家很穷，将钱拿去交费用之后就没多少了，考试的时候他就带了两个硬邦邦的馒头，本以为自己可以扛过去的，却不曾想高估了自己。
若不是遇上了扬舒这么一个“大善人”，他的姓名就要交代在考场之上了。
“没关系。”扬舒笑了一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我叫陆鸣，不知恩公叫什么？”
“岑扬舒。”
扬舒和陆鸣一起走出了考场，陆鸣是个很能说的年轻人，一路上扬舒就听陆鸣在耳边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
到了驿馆，扬舒发现陆鸣居然和自己住的没多远，两个人之间也就个了两三个房间。
倒是别有一番的缘分。
“对了恩公，你给我的那个是什么啊，酸酸甜甜的，好好吃啊。”一想到山楂糕的味道，陆鸣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简直就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之一！
“山楂糕。”说完，扬舒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些，“还有，你也不用喊我恩公，我们都是同科学子，你喊我扬舒就行。”
扬舒把剩下的山楂糕都给了陆鸣，他能看出陆鸣很喜欢这个味道，有人能够欣赏，扬舒也很高兴。
“山楂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陆鸣眨了眨眼睛，“扬舒兄，你也别笑话我，我家穷，这东西真是我第一次见。”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扬舒又怎么会笑话他呢，“这是我妻子做的，在我们小镇上卖，其他地方应该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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