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时,墙上的石英钟正好指向一点。那个问号画得太大,几乎占满了半页纸,像个张着嘴的小怪兽。我把错题本合上,封面上"高三(七)班庞妍熙"的名字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客厅突然传来响动,我吓得差点碰倒台灯。脚步声很轻,像怕踩碎地上的玻璃。透过门缝看见爸爸正往三轮车里搬饮料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后背弯成一张弓。车斗里的冰红茶箱子摞得很高,他推起来的时候车身晃了晃。
"吱呀——"铁门被推开条缝,外面的风灌进来带着凉意。我赶紧缩回床上,假装睡着。听见爸爸轻轻带上门,三轮车链条哗啦哗啦响着远去,渐渐被巷口的狗叫声吞没。
台灯还亮着,错题本摊在桌上。那个大大的问号盯着我,像在问什么。我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光刺得眼睛疼。凌晨一点零三分,通讯录里"数学王老师"的号码按了又删。
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沙沙响,这次混着远处收废品三轮车的铃铛声。我把脸埋进枕头,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和妈妈头发上的味道一样。明天一定要把这道题弄懂,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