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宫里又来了帖子。
说是陛下感念叶家忠心,特意在宫中设宴,让叶啸带着家眷一同赴宴。
嘉卉一边给云珠挑选首饰,一边小声说:“小姐,这次宴会,二小姐怕是去不成了吧?”毕竟还在禁足期。
云珠看着镜中气色越来越好的自己,淡淡道:“谁知道呢。”
以黎苏苏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还有叶啸对嫡女那份偏心,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果然,临出发前。黎苏苏还是出现在了马车旁,穿着比往日素净许多的衣裙。
低着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模样。叶啸只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云珠心里冷笑,果然。
宫宴比上次澹台烬的生辰宴隆重许多,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云珠安静地坐在叶啸下首,扮演着合格的大家闺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萧凛也在,坐在对面席位上,偶尔目光交汇,他会对她微微颔首,眼神温和。
云珠回以浅笑,心里盘算的却是如何将这份“好感”转化为更实际的助力。
黎苏苏则有些坐立不安,眼神时不时瞟向宫殿侧门方向。
那是宫人们进出、也是澹台烬可能出现的地方。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一个穿着武将服色,面色赤红的大臣摇摇晃晃站起来。
举杯向叶啸敬酒:“叶大将军!末将敬您!您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啊!”
叶啸笑着举杯回应。
那武将话锋一转,声音洪亮,带着几分酒意:“要说咱们盛国,兵强马壮,全赖陛下英明,将士用命!不像某些丧家之犬,只能躲在别人羽翼下苟延残喘!”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宫人侍立的方向。
那里,澹台烬正垂首静立,像一抹不起眼的影子。
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许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澹台烬身上。
叶啸脸色微沉,正要开口。
突然,“哐当”一声脆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珠面前的酒杯不知怎么翻倒了。
浅金色的酒液泼洒出来,染湿了她水蓝色的袖口。
“啊!”云珠低呼一声,慌忙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窘迫,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臣女失仪,请陛下、父亲恕罪!”她声音微颤,带着哭腔,眼眶迅速泛红,那模样楚楚可怜,让人不忍苛责。
高座上的陛下摆了摆手,语气还算温和:“无妨,宫人收拾便是。”
叶啸也松了口气,忙道:“还不快带大小姐去更衣!”
一场针对澹台烬的刁难,就这么被云珠“不小心”的打翻酒杯化解于无形。
她在一片同情和了然的目光中,由宫女引着,低头快步离开大殿。
经过澹台烬身边时,她脚步未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飞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极快,复杂难辨,有探究,有一丝极淡的愕然。
甚至……还有一点点被强行压下去的,类似被看穿意图的狼狈?
云珠心底冷笑。未来的魔神,此刻还得靠别人“不小心”的解围,滋味如何?
她跟着宫女走到偏殿更换衣物。刚整理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是黎苏苏和澹台烬的声音。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他们就那样羞辱你!”
黎苏苏的声音带着气愤和不理解。
“与你何干。”澹台烬的声音冰冷没有起伏。
“怎么与我无关?我……”
黎苏苏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失言。
云珠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听着。
情丝微微发热,她能感受到门外黎苏苏那股恨铁不成钢的焦躁。
以及澹台烬深不见底的冷漠和……一丝厌烦。
“叶三小姐。”澹台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疏离。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的关心,我承受不起。”
说完,便是脚步声远去。
门外只剩下黎苏苏粗重的呼吸声,带着委屈和挫败。
云珠整理了一下衣裙,缓缓推门走出去。
黎苏苏正站在原地,拳头紧握,眼圈泛红。
看到云珠出来,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猛地瞪过来:“你满意了?看你做的好事!”
云珠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点关切:“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方才殿内之事,姐姐也是无心之失,妹妹莫要见怪。”
她语气温柔,字字句句却像软刀子。
“倒是妹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方才……是在同谁说话?”
黎苏苏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看着云珠那副纯然不解的样子,胸口堵得发疼。
她总觉得云珠是故意的,可又没有证据。
“你……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黎苏苏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然后狠狠一跺脚,转身跑了。
云珠看着她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最后一处褶皱。
狗咬狗一嘴毛。
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既在众人面前维持了柔弱善良的形象,又间接帮澹台烬解了围。
虽然她本意并非如此,还是在黎苏苏和澹台烬之间又埋下了一根刺。
最重要的是,她确认了一件事。
澹台烬,已经开始注意到她的“不同”了。
这很好。
云珠抬头,看着宫殿檐角悬挂的孤冷明月。
棋子已经躁动,棋盘正在倾斜。
下一步,该轮到谁落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