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时,殁宝已经没力气再抬头。爸爸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笑意,手里塑料袋摩擦的声响格外清晰。
爸爸殁宝,爸爸回来了,还给你带了你喜欢的草莓酸奶——
话音落了很久,屋里还是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爸爸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他推开门,昏黑的光线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凝固的奶渍,酸臭味混着灰尘的味道,刺得人鼻腔发紧。
爸爸殁宝?
他喊着,脚步慌乱地往里走,塑料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酸奶盒滚出来,溅出的粉色液体沾了满地。
终于,他在客厅角落的柜子旁,看见了那团小小的身影。殁宝蜷缩在那里,裤子上还沾着干涸的奶渍,脸埋在膝盖间,连呼吸都轻得像要断掉。爸爸的心猛地一沉,他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殁宝,指尖触到她后背时,只觉得一片滚烫——比早上出门时烫得多。
爸爸殁宝!殁宝醒醒!
他急得声音发颤,托着殁宝的腿就往外跑,连掉在地上的酸奶都顾不上捡。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亮得刺眼,爸爸抱着殁宝排队、挂号,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一边看着护士给殁宝扎针输液,一边一遍遍地给妈妈打电话,忙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第六通,电话才被接起。
池萍我在忙。
妈妈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轻飘飘的,听不出半分担忧。爸爸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他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殁宝,喉结动了动,只说了句
爸爸殁宝发烧,在医...
就被电话那头的忙音打断。
第二天一早,大姑提着保温桶匆匆赶来,看见病床上的殁宝,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摸了摸殁宝的额头,又转头看向爸爸,声音里满是自责
大姑都怪我,昨天不该给她喝纯牛奶,我不知道这孩子不能喝纯牛奶
爸爸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把殁宝的手往被子里掖了掖——他知道,大姑是好心,只是没人知道,他出门后,家里会只剩下殁宝一个人。
小殁宝在医院躺了两天,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进她的血管,肚子里的绞痛慢慢退去,可她总还是盯着病房门口,盼着能看见妈妈的身影。直到出院那天,妈妈也没来。
爸爸牵着殁宝的手回到家,玄关处没有妈妈的鞋子,沙发上还搭着她上次没洗的外套。小殁宝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爸爸收拾这一片狼藉,然后听见爸爸说
爸爸殁宝在家等会儿,爸爸去找妈妈。”
沈婷月(小)我不要,我也要找妈妈
最后,他们在外婆家的小院里找到了妈妈。殁宝躲在爸爸身后,目光一下就落在妈妈的肚子上——那个不久前还高高隆起,妈妈总摸着说“里面是小弟弟”的肚子,现在平坦得像从未有过变化。外婆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手里攥着针线,却半天没缝上一针。殁宝张了张嘴,想问“弟弟呢”,可话到嘴边,却看见爸爸的肩膀微微发抖。
妈妈没说话,外婆也没说话。空气里的沉默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殁宝忽然明白,那个她还没见过的弟弟,再也不会来了。
那天晚上,爸爸红着眼眶,对妈妈说了句
爸爸我们离婚吧
他没再争辩什么,只是回到家,把殁宝的衣服一件件叠好,装进行李箱,这里没有姐姐的衣服,因为姐姐6个月的时候已经给奶奶带了。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熟悉的门,门后没有妈妈的身影,只有地板上还没清理干净的奶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
爸爸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脚步很稳地往前走。晚风里,殁宝攥着爸爸的手,忽然想起那盒没喝到的草莓酸奶——如果那天爸爸能早点回来,如果妈妈没有忘记回家,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可她没敢问,只是把脸往爸爸的手上贴了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跟着爸爸往前走。身后的“家”越来越远,而前方的路,虽然暗,却有爸爸的手牵着,让她觉得没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