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沪上的夜晚,霓虹初上,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不安。虞听晚坐在雕花窗棂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目光却越过窗,落在庭院里那株孤零零的玉兰树上。
她在等江稚榆。
今天是十五,月色该是极好的。记忆里,每到这样的夜晚,江稚榆总会寻来,带着她偷偷溜出家门,去外滩看江潮,去小巷深处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那时候,月色倾泻,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也洒在她含笑的眼眸里。
可今晚,月亮升起来了,清辉遍洒,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却唯独没有他的身影。
“小姐,外面风大,还是回屋吧。”贴身丫鬟春桃轻声劝道,递上一件披风。
虞听晚接过披风,披在肩上,却没有动。“再等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
春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退到了一旁。她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也知道那位江先生的处境。如今时局动荡,江稚榆身为进步学生,整日为着那些“危险”的事奔忙,能与小姐见面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色愈发皎洁,将虞听晚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指尖渐渐泛白,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那天月色很美,你没看我,我也没看月亮。”虞听晚低声喃喃,重复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句子。是啊,今晚月色多美啊,可他没来,她连月亮都懒得看了。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迟迟未现的身影。
她不知道,此刻的江稚榆,正躲在法租界一处破旧的阁楼里,处理着一份紧急的情报。桌上的油灯跳跃着,将他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有些狼狈。他额角沁着薄汗,眼神却异常坚定。
口袋里,放着一枚准备送给虞听晚的白玉兰簪子,是他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的,样式与她窗前那株玉兰有几分相似。他原想着,今晚无论多晚,都要去见她,将簪子给她戴上,告诉她,等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就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安稳的地方。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新的任务如同催命符,让他片刻不得停歇。他只能将那份对虞听晚的思念,连同那枚簪子一起,紧紧压在心底。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心中默念:听晚,再等等我,很快,很快就好。
而在虞家的庭院里,玉兰树的影子随着月光移动,虞听晚的耐心也终于被耗尽。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平静无波:“春桃,回屋吧。”
春桃连忙上前搀扶。
走进屋内,虞听晚脱下披风,随手放在椅背上。房间里暖黄的灯光,却照不亮她眼底的失落。她走到梳妆台旁,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问:“江稚榆,你今晚,是又被什么事绊住了吗?”
无人回答。只有窗外的月色,依旧静静流淌,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