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池壁本身和那七根锁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腥气,那是灵药与龙血混合后,被蚀元灵液蒸发的气息,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敖丙被浸泡在池中央。
粘稠的、冰蓝色的“蚀元灵液”没至他的胸口,像无数贪婪的水蛭,无时无刻不在吮吸着他的龙元和体温。液体表面,因为他微弱的呼吸,偶尔泛起一丝涟漪,旋即又被死寂吞没。
**第七根,也是最后一根“七星锁灵链”,正被两名黄巾力士缓缓拉起,对准了他心口的位置。** 那锁链的尖端,并非矛头,而是一枚复杂无比的、旋转着的符文刻印。
敖丙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因极度虚弱而有些涣散,却死死盯住那枚逼近的符文。他能感觉到,心脏深处那颗与他共生已久的灵珠,正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惧般的悸动。
“不……”他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哑声音,试图挣扎,但钉在龙角、四肢和逆鳞上的另外六根锁链瞬间亮起,更强大的压制力传来,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敕!”
为首的玉虚宫长老面无表情,屈指一弹。
“噗——”
符文刻印精准地印上了他心口的皮肤。没有破皮,却仿佛直接烙在了灵魂上!
**“呃啊啊啊——!”**
敖丙的身体猛地反弓起来,发出一声不似人形的凄厉惨叫。那不是血肉之痛,而是**整个“存在”被硬生生撬动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战栗**。
七根锁链同时发出耀眼的七色光芒,构成一个完整的大阵。化龙池壁上的万千符文逐一亮起,整个池子的灵液开始如同活物般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敖丙,正是漩涡的中心。
**剥离,开始了。**
首先感觉到的是“冷”。一种从心脏最深处弥漫出来的、绝对的寒冷。仿佛他生命的核心正在被替换成一块万载玄冰。
紧接着,是“空”。力量,如同退潮般从他四肢百骸流走,被强行抽回心脏,然后被那七根锁链无情地导引出去。他感觉自己正在变得轻盈,变得透明,像一件正在被清空的容器。
**视觉开始欺骗他。**
他的龙身在稳定与虚幻间剧烈闪烁。时而,他是那个清俊的龙族太子;时而,他的轮廓会模糊,**一条湛蓝色锦鲤的虚影会痛苦地在他体表挣扎、翻滚,仿佛要挣脱这具龙的躯壳,回归它最初的原点**。龙鳞与鱼鳞的光影交替闪烁,美丽而残酷。
**听觉也被扭曲。**
玉虚宫长老冷漠的诵经声、灵液沸腾的咕噜声,与他记忆中零星碎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 **“你就是敖丙!是那个会陪我踢毽子的敖丙!”** (哪吒的吼声,如同远天的雷鸣。)
* **“丙弟,撑住……”** (二哥敖乙沉稳却难掩焦急的传音。)
* **“从今日起,你便是吾之三子……”** (龙王敖光威严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如冰锥刺骨。)
这些声音成了对抗那无孔不入剥离感的唯一屏障。
他能“看到”体内那幅可怕的景象:七道色彩各异的光流,如同最精密也最残忍的手术刀,正在小心翼翼地**切割、剥离着灵珠与他的心脉、与他的龙魂之间,那无数根比发丝更细的能量纽带**。每断掉一根,他的身体就失控地痉挛一下,意识便黯淡一分。
**一口蓝色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那是被阵法力量震荡出的、蕴含着灵珠本源的心头血。**
血液滴落在灵液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被净化、吸收,成为阵法能量的一部分。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视线模糊,唯有心口那被符文刻印按住的地方,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灼烧,带来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定位痛感。
他知道,当最后一丝联系被切断,当灵珠彻底离开他身体的那一刻,就是他“敖丙”这个存在,要么彻底湮灭,要么被打回那条无力、懵懂的原形的时刻。
**然而,在这无间地狱的尽头,他蜷缩在意识最深处的念头,却异常清晰:**
**‘哪吒……哥哥……不要来……’**
**‘……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他缓缓闭上眼,任由那冰冷的灵液和更冰冷的绝望将他淹没。唯有眼角一滴尚未溢出就已冰封的泪,证明着他最后的清醒与坚守。
这不再是囚禁,而是一场公开的、缓慢的处刑。以他为饵,炼化着他的生命,也煎熬着所有关心他者的心。玉虚宫在等待,等待鱼儿咬钩,等待一场一网打尽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