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厮杀后的死寂，沉重地压在临时藏身的山洞里。敖乙的法咒低吟如风，敖甲守在洞口的背影如山，而这一切在哪吒的世界里都已褪色、模糊。他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臂弯里那个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与重量的身体上。

敖丙的头无力地靠在他颈侧，冰蓝长发被汗与血黏在苍白的脸颊，像名贵的瓷器上裂开的纹路。

**“哪……吒……”**

一声气若游丝的呢喃，却比惊雷更撼动心神。

哪吒猛地低头，对上一双涣散的、努力聚焦的蓝色眼眸。那里面，一直以来的温润、克制、平静，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小兽般的痛苦与恐惧。

**“心口……好冷……”** 他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灵珠……他们……要拿……”**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哪吒的心脏，让他瞬间明白了敖丙所承受的，是何等剥心蚀骨的酷刑。他抱着敖丙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而接下来的一句，则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碎了他所有的理智。

敖丙的视线，茫然地落在哪吒紧紧抱着他的、沾满了污泥和暗红血迹的手上。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掠过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不舍与歉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几个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对……不起……”**

**“弄脏……你的……手了……”**

**轰——**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哪吒体内炸开。不是向外，而是向内，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又猛地被汹涌的血色覆盖。眼眶瞬间通红，不是因为魔丸戾气，而是极致的悲痛与暴怒在他血管里奔涌、咆哮，几乎要撑裂他的身体。

他想怒吼，想质问这该死的天道，喉咙却像是被岩浆堵死，只能发出嘶哑的、破碎的气音。

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死死抵住敖丙那冰凉汗湿的额头，用一种近乎噬人的力道，将怀中冰冷的身躯更紧、更绝望地箍进自己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用自己沸腾的血液去温暖他。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洞口之外，玉虚宫的方向。那眼神里，少年意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从地狱血池中淬炼出的、**冰冷、粘稠、不死不休的怨毒与杀意**。

他贴着敖丙的耳廓，声音被情绪撕裂得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仿佛刻入灵魂法则般的沉重，一字一顿地立下誓言：

**“睡。”**

**“敢不醒过来……”**

**“小爷我就杀上去……”**

**“把那些杂碎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给你垫脚。”**

话音落下的瞬间，敖丙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地垂落，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