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东海的海水自动分开一条通往龙宫深处的路径，避水结界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哪吒**打头，他周身原本炽烈的魔焰此刻已收敛成一层暗红的、不时噼啪炸裂一下的火星，仿佛他内心压抑的狂怒。他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这玉虚宫的仇恨踩进地心。他的怀里，横抱着敖丙，动作是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近乎僵硬的轻柔。

**敖乙**紧随其后，他的一只手掌始终虚按在敖丙心口上方，持续输送着温和的龙元，试图稳住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他的脸色比敖丙好不了多少，苍白，紧绷，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蚀骨的心疼与后怕，视线死死锁在弟弟毫无生气的脸上。

**敖甲**断后。他手持兵刃，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哪怕是在绝对安全的龙宫领地，他也未曾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他的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每一次回望哪吒怀中的那抹蓝色时，下颌线都会不受控制地收紧一下。

他们穿过恢弘却空旷的水晶宫殿群，没有惊动任何闲杂人等，径直来到了龙宫最深处、由敖乙亲自掌控的一处**疗伤秘殿**。

殿门无声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

殿内由整块**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床榻早已被准备好，上面铺着最柔软的海蚕丝。穹顶镶嵌着数颗**定魂珠**，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光辉，照亮了敖丙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哪吒几乎是屏着呼吸，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敖丙平放在玉榻之上。当他的手臂从敖丙身下抽离时，竟有一种诡异的**失落感**，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却又同时被抽走了支撑。

敖乙立刻上前，取代了哪吒的位置。他指尖凝聚着精纯的蓝色光华，如同最精密的医官，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检查着敖丙的伤势。每探查到一处伤痕——那焦黑的锁链烙印、逆鳞处黯淡的色泽、心口皮肤下扭曲的金色符文——他周身的寒气就重一分，眼神就暗一分。

敖甲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滴**万年灵乳**，那浓郁的生机瞬间弥漫开来。他想要喂给敖丙，却发现弟弟牙关紧闭，根本无法吞咽。

“我来。”哪吒哑声开口，他接过灵乳，毫不犹豫地将其含入自己口中，然后俯下身，用极其笨拙却无比轻柔的方式，抵开敖丙的唇齿，以自身为媒介，将那一缕温润的生机渡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猛地直起身，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玉璧，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手背上不知是水渍，还是别的什么。

敖乙沉默地取出**龙族秘传的伤药**，那药膏呈现出深海般的蓝色。他用指尖剜出，动作轻得像羽毛，一点一点涂抹在敖丙那些狰狞的伤口上。药力渗透，昏迷中的敖丙似乎感到了刺激，身体无意识地**轻微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哼。

这一声，让三个人的动作都瞬间定格。

敖甲拿着灵乳瓶子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咔”的轻响。

敖乙涂抹药膏的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而坐在地上的哪吒，则猛地将头埋进了臂弯里，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

寂静再次笼罩。

只有定魂珠的光辉温柔洒落，映照着玉榻上那个破碎的蓝色身影，以及守在他身边，三个同样伤痕累累、却以各自的方式强撑着的守护者。

他们带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