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驶离站台时,苏晚的指尖还残留着江叙衬衫上的雪松味。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忽然想起三小时前,这个男人在高铁站的自动贩卖机前,固执地给她买了罐温热的牛奶——就像过去三年里,每个跨城相见的清晨,他总会提前半小时在车站出口等她,手里攥着热饮,袖口沾着未干的粉笔灰。
苏晚是苏州古籍修复室的学徒,江叙在南京的中学教物理,两座城市相隔二百公里,高铁要跑一小时十七分。他们的恋爱像被铁轨分割的晨昏,她在古籍的墨香里修补时光的裂痕,他在讲台的光影里拆解天体的运行,唯有周末的二十四小时,能让两个平行的世界短暂重叠。
这次分别前,江叙塞给她一个牛皮纸信封,封面用钢笔写着“第三十七封”。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拆开,里面是张泛黄的稿纸,背面画着简易的星轨图,正面的字迹力透纸背:“上周给学生讲木星的卫星,突然想起你说过,古籍里的‘荧惑守心’是古人对星辰的浪漫误解。其实不管是望远镜还是宣纸,我们看的都是同一个宇宙。”
她指尖抚过稿纸上的折痕,想起上个月江叙来苏州,他们在平江路的老茶馆里待了一下午。她给他看刚修复好的清代婚书,红纸上的“囍”字被虫蛀了个小洞,她用金箔小心翼翼地填补;他则在笔记本上画茶馆的木质窗棂,说要把这扇窗放进下次物理课的PPT,“让学生看看,力的分解在古建筑里有多美”。那天傍晚,他们沿着护城河边走,江叙忽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苏州的水纹和南京的梧桐叶。“等你出师,我们就把两座城的家,拼成一个。”他说这话时,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她的影子在石板路上叠在一起。
高铁进入隧道,车厢里的灯光骤然亮起。苏晚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写下今天的见闻:“今天在古籍室发现一本民国的日记,作者也是跨城恋爱,每周坐火车去见爱人,日记里记满了车次和天气。原来不管过多少年,想念的重量都一样,需要用车票和信笺来丈量。”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子。苏晚想起江叙信里的最后一句话:“下周我要带学生去紫金山天文台,到时候拍星轨给你,就像我们去年在太湖边看的那样。”她掏出手机,给江叙发了张照片——是高铁车窗映出的晚霞,她在照片里比了个剪刀手,背景里的晚霞正漫过远处的长江大桥。
手机很快弹出回复,附带一张图片:江叙在教室的黑板上画了个简易的爱心,旁边写着“苏州到南京,直线距离180公里,心的距离0公里”。苏晚看着屏幕,忽然笑出了声,邻座的阿姨好奇地望过来,她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窗外,阿姨会意地笑了,眼里满是温柔。
高铁缓缓驶入苏州站,站台的灯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苏晚把信笺和戒指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她知道,下一次相见还要等五天,还要坐一小时十七分的高铁,还要穿过二百公里的距离,但只要想到江叙在另一座城市里,和她看着同一片星空,做着有关未来的梦,那些跨城的等待,就都成了值得珍藏的时光碎片。
走出车站时,晚风带着桂花的香气,苏晚抬头望向夜空,忽然看见一颗明亮的星。她想起江叙说过,那是木星,有七十四颗卫星绕着它转。就像她和江叙,两座城,两个人,却始终被同一份牵挂牵引着,在各自的世界里努力,又在奔赴彼此的路上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