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夜左文字，越走晴越觉得黑暗在消退，空间似乎很大，渐渐地他大致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竟然真的是一些破败的房屋，说是本丸也不能说错，可就是粉尘太大，地上好些破破烂烂稀里哗啦的东西，一路走得磕磕绊绊。
忽然，小夜停驻了脚步，松开晴的手朝前面奔去。
原本随后的宗三左文字紧着上前一步，将晴环护在身边。
熟悉的气息，晴看着前方那个高挑清瘦的背影，再次确认了这对左文字兄弟必定出自自己母亲的本丸无疑。
青灰色的僧衣，白色的长发，江雪左文字双目半闭着，面向着星野晴与他身边的宗三。
“江雪哥哥，姬君来找我们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小夜左文字扑到江雪的腿边，轻扯哥哥的衣袖，“宗三哥哥也在呢，原来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呢……”
“哥哥原来在的呢，不用复仇了……真好啊……”
江雪左文字看了晴他们一眼，俯身抱起了小夜，“小夜累了吗？睡一会儿好吗？”
“嗯……”说着男孩抱着江雪的脖子埋在哥哥怀里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一幕，让星野晴几乎吓傻，只见黑色的火焰从小夜左文字身上迸发出来，数十道骨刺破体而出，化作一条长长的骨锥状的蛇形尾巴……
宗三左文字抽出刀刚想冲上去，却被星野晴死死拽住。
“冷静点宗三，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定不是……”
“主人你在干什么！那是敌人！”
“你等等，那是……是我的刀剑！”星野晴低吼了一句，一把将宗三掩在身后，直面江雪左文字。
熟悉地淡红色的网状封印于男子的身上浮现出来，他将沉睡中的小夜化作的敌短小心地放到地上。一步步朝晴走来。
“您终于来了，姬君之子……我是江雪左文字，没有想到还能在这个战乱不断的世界里见到您……”
恭敬地朝晴行了一个佛礼，明明身上缭绕着暗息，却依旧目光清明，无悲无喜，似一汪宁静的泉水。
这样江雪给晴的感觉好像见到了自己本丸的三日月一般，明明身处地狱，眼中却永远饱含着一种充满希望的平静与坚守。
“你……那个小夜左文字，”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江雪，晴反而放松了下来，“他也是母亲的……”
缓缓点了点头，江雪左文字再度开口，“是啊，小夜与我出自同一个本丸。我知道您有太多的疑问，让我一一向您道来……”
宗三左文字的内心很着急，政府的任务时间快要到了，可是他们的战队成员还不知道在哪，而主人却在和一个不知来历的暗堕付丧神聊天，这真的……不要紧吗？
为什么小夜会变成溯行军？为什么你们会离开本丸？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母亲退职后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这里……是哪？
星野晴飞快地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江雪左文字没有打断他，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请您慢慢听我说……
为什么小夜会变成敌短？原因很简单，因为时空溯行军的本体也是刀剑。他们就是通过暗堕的付丧神转化而来的。
这里是哪里？当然是政府的溯行军制造工厂，不过这里已经被废弃了，里面用于实验的暗堕付丧神已经全部逃离了或是实验失败碎刀了……
至于姬君退职后，我们遇到了什么……我只能说，我与小夜、宗三是被分别分配给了不同的审神者的，他们遇到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我是在围剿暗堕付丧神的时候再度遇到小夜的……那时候他已经暗堕得很深了，可是……那孩子还认得出我。那场联队围剿有三个江雪左文字同时出战，可是他只会朝我喊哥哥，我知道他就是和我一同陪侍姬君的那个小夜左文字……”
一时间被大量吓死人的信息冲击得有些头晕的星野晴听到这里忽然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江雪，“你该不会是因为小夜才……才暗堕的吧？”
对方一直平静的神情终于变了一变，将手中黑色的佛珠转动了几下，江雪左文字方才再次开口，“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斩碎，虽然我厌恶战争，但是站在要守护的人身边才我这把刀才会有意义，如果战争无法结束，那么不如让我亲手终结它，为此身染赤红也在所不惜……”
“那、那你后来的主人……”
江雪左文字摇摇头，“那哪算什么主人，在他的眼里，我们不过就是单纯的刀剑而已，最多算是我的持有者罢了……万物有灵，您要记住，刀剑付丧神唤您为主，哪怕是第一次见到您就如此称呼，那也代表了无论之后境地如何他的一生都会认您做主人，什么样的人才会被刀剑真心奉为主人，什么样的不过是委身于其下的暂时持有人，在我们的心里是有本质区别的。”
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晴连忙询问，“为什么之前小夜会刺杀我，还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他的哥哥，指的的是宗三左文字吗？可是三日月和我说过，母亲的宗三左文字似乎是……是被后来的审神者折磨□□，无法忍受，自行刀解的？”
深深叹了口气，江雪看了一眼一旁沉睡的短刀，“在我暗堕后带着小夜逃出了战场，但是我们被几经追杀，失散了……当我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堕化，被政府转化为了溯行军，可是就如同当初一样，那孩子即使变成这个样子，也还是记得我，为了让他转化人形，我费了不少力气，但是即使暂时恢复了，他的记忆也是混乱的，刚才您应该庆幸，那孩子的记忆还停留在您母亲的本丸，真正清醒的他是嫉妒憎恶姬君的……”
“什么！”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刀深深憎恶着她，晴的心里特别难受。
“在那个孩子的心里，姬君的退职才是引发后来我们兄弟悲剧的最终原因，他……他曾经那么那么地喜欢着姬君，但是……”江雪左文字没有说下去，转头看着一旁的敌短，一直平静的眼神里那浓重地悲伤险些控制不住地要化作泪水溢出来。
“对不起……”
除了这个三个字，星野晴说不出其他任何话，甚至连这三个字都是这样的苍白与无奈。但是审神者没有过于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情绪里，依旧不断地追问着隐秘的真相。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政府为什么要制造溯行军？他们不是要消灭的敌人吗？政府的做法不是自相矛盾吗？这到底……为了什么？”
江雪左文字看着晴，眼中饱含的情绪太多太多，但也只有一声叹息，“当年的事情我不是完整的当事人，所以无法回答……恐怕能够回应你的只有两个人，但是要不要问他们，你最好先想清楚……其实，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是三日月宗近吗？星野晴暗地里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还是从长计议吧……
“至于政府为什么这样做，其实也是我、我们不断追寻探索的问题，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但是……”江雪左文字的气势在这一刻突然锋利了起来，让晴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慈悲大师，而是战力仅次于三日月宗近的强大付丧神。
“你们人类追求的，永远不过都是那一种东西罢了……无上的力量……”
突然，一旁的小夜左文字似乎要清醒了，长长的骨尾开始不断摆动。就见江雪迅速地冲上去，划开手腕将自己的血液淋到敌化的短刀上，母亲种下的红色封印剧烈地在江雪的上闪动着，男子发出痛苦地低吼。
眼见着黑红的火焰包裹住了敌短，片刻后，暗堕的小夜左文字出现在晴的面前。
“小、小夜……”晴有点不敢置信地想要凑近些查看。
“你……你是……姬君的……”
下一刻，抽出短刀就要冲上来的男孩被自己的哥哥死死地禁锢在了怀里。
“冷静点，小夜！那不是姬君的错，更不是眼前人的错！”
星野晴同样被宗三左文字护在了怀里，青年持刀与同出一门的兄弟对峙着，神情紧张。
小夜左文字依旧仇恨地盯着面前的审神者，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着，那些骨刺在体内体外来回地穿插，男孩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哭嚎。
“小夜！江雪！”
星野晴挣脱了宗三，冲到暗堕的付丧神身边。
“我该怎么做，江雪左文字，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小夜！母亲的封印力量不足了对吧？你就是凭借这个才能让小夜从敌短重新转化为刀剑男士的对吗？
那么……让我重新封印吧，我之前有给濒临完全堕化的一期与清光封印，完成之后他们就不受暗堕侵袭了……”
“什么！”极大的痛苦中，江雪左文字猛地抬头看向晴，“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快告诉我，怎么做啊！”
呵呵……江雪看着晴，表情扭曲，“姬君她……真的做到了……”让暗堕的付丧神重新回归光明的方法，可代价实在……太大了，但是……
只要眼前的这个孩子还在，我们的一切牺牲就不算白费！
低头看着在痛苦中煎熬的弟弟，江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终于可以结束了，小夜……”
“谢谢您，现在的小夜已经完全堕化为了溯行军，而且他的身上没有姬君种下的血印，您无法直接封印，只能通过重新封印我，再由我转化您的力量加注在小夜的身上……
但是，这意味着您要同时封印两个战力都不低的暗堕付丧神，您确定可以完成吗？会有生命危险的……”
星野晴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焦急的宗三左文字，伸手将怀里的任务令牌抛给了他。审神者气势全开，朝自己的付丧神命令道，“这里的异变一定已经被药研他们感知，我命令你宗三左文字，去找他们，并将他们带到这里来，药研和山姥切知道该怎么做，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这个任务，必须完成！”
宗三左文字捏着令牌，看着眼前比自己矮的多的审神者，第一次觉得这个新主人比从前的那些热衷于执掌天下的那些主人们更为宽广的心胸与更为高远的志向，能够成为他的刀，必定不会再沦落为笼中之鸟了吧……
我的主人，宗三左文字……为您效死！
咬破手指，同一期一振一样，晴按在了江雪的眉心处，熟悉的封印，却比以往都要来得艰难些。
金色的灵力在黑红的业火中忽明忽暗，晴专心地在母亲的指引下与黑暗地力量进行着艰苦地斗争。
江雪左文字看着他，眼前的男生，白发暴长，四散飞舞，破损的衣衫遮挡不住心口的胎记，那里正在流动着的印记，清晰可见的正是江雪左文字的刀纹。
姬君……没有想到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这个意外降临的孩子，这个……被大家合力保下来的原本不能存活的孩子，却成为了唯一的希望，您当年在绝对的愧疚与绝望之下，破釜沉舟式地决定，或许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意想不到的结果吧……但是无论如何，谢谢您……
主人！
成功了吗？
晴感受到了大家的力量，同时江雪的封印也已经完成，睁开眼睛的晴，忙不迭地低头看向对方怀里的小夜左文字。然而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
怎么……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男孩总算又恢复了大家所熟知的那副样子，然而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哥哥怀里，好像一尊泥塑，或者说……一具尸体。
“为什么，江雪左文字，你的封印完成了，可是小夜……”
江雪左文字没有看晴，男子轻轻贴上小夜的脸颊，“太晚了……任何力量都是有所限制的，您，毕竟不是神明……”
星野晴捂住脸，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为什么，明明这样努力，为什么还是无法将悲剧终结……那个会给自己捡起金平糖的小夜，被自己投喂的小夜，拉着自己的手在黑暗里前行的小夜，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是不是会对自己微笑呢？
一只手抚上了晴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审神者抬头看着面前已经恢复如初的江雪左文字。男子的眼中噙着泪，唇角却带着笑，温柔地注视着他。
“别难过，你看，这个孩子……是笑着的……”
晴低头仔细看去，果然小夜左文字的嘴角带着一丝丝弧度，神情也是安详的，闭着双目的男孩，没有了初见时的杀气与戾气，就像在哥哥怀里乖乖睡觉的普通孩子一般，也许他还做了一个很甜美的梦也说不定……梦里的他也许正和哥哥们在本丸快乐的生活吧？
“小夜他，终于可以从一直背负着的愧疚与仇恨中解脱了，也好……这样他再也不用去怨恨谁了呢……”
江雪左文字将短刀递给晴，“作为姬君之子，您也是小夜名义上的主人，就烦请您送他最后一程吧，我想……他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祝福的！”
晴竭尽全力地保持住手的稳定，缓缓接过这把陈旧的短刀，忍不住还是在怀里摩挲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擦掉眼中蓄着的泪水，抬头看着江雪点点头。
当审神者完全拔出短刀的那一刹，小夜左文字从刀尖开始化作粉尘，连同刀鞘一同消散于晴的手中。付丧神的身体也随之渐渐透明，直至最终消失。
不知从哪里吹卷过来的风，扬起了漫天尘埃，将叹息与泪水，祈愿与祝福送往遥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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