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疾“病危”的第三日,皇帝澹台睿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或者说,他找到了一个彻底拔除这根心头刺的绝佳借口。
早朝之上,一份由御史台“连夜查获”的密报被呈递御前。密报中言之凿凿,称查获温疾与北疆某个已归顺部族私下往来信件,信中隐约提及“前朝旧谊”、“共图大事”等悖逆之言,更有“金银若干,已充军资”等语,暗指温疾勾结外族,蓄意谋反!
此讯一出,满朝哗然。
但凡稍有头脑之人都明白,这所谓的“密报”漏洞百出。温疾一个手无实权、病入膏肓的文臣,如何能与远在北疆的部族私下勾结?所谓的“金银军资”更是无稽之谈,温疾为官清廉,府中除了书籍药罐,几乎别无长物。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然而,无人敢出声辩驳。皇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目光如刀般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臣。那眼神中的威压与冰冷,让所有人心底发寒,清楚地知道,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温疾的命。
几位素来仰慕温疾才学、或受过她恩惠的年轻官员面露不忍,嘴唇翕动,却被身旁的同僚或师长以眼神死死按住。此刻出头,无异于自寻死路。
站在御阶旁的澹台樾,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她看着龙椅上那个冷酷的帝王,心中一片冰寒。她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绝!勾结外族,谋逆大罪!这是要将温疾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她强忍着冲上去理论的冲动,因为她知道,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甚至会将自己也搭进去,彻底断绝温疾最后的生路。
“证据确凿,尔等还有何话说?”皇帝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死一般的寂静。
“既无异议,那便依律处置。”皇帝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温疾勾结外族,图谋不轨,罪不容诛。念其往日有功,且已病重垂危,朕便网开一面,免其凌迟之苦。”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虚空某处,一字一句道:“即日起,褫夺其所有官爵,将其……弃于城西乱葬岗。若其命不该绝,能在那幽冥之地撑过十日,便是天意如此,朕便既往不咎,饶其性命。”
乱葬岗!十日!
群臣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城西乱葬岗,那是京城出了名的死地、绝地!不仅堆积着无数无人收殓的尸骸,曝露于野,滋生疫病,更是各种毒蛇虫豸、豺狼野狗的巢穴!白日里都阴气森森,无人敢近,夜晚更是鬼火粼粼,时有凄厉兽嚎传出,邪性得很!莫说一个毒发重伤、奄奄一息的病人,便是身强体健的武者,孤身一人落入其中,也绝难活过三日!
皇帝这哪里是网开一面?这分明是换了一种更残忍、更屈辱的方式,要将温疾挫骨扬灰!还要让她背负着叛国的污名去死!
澹台樾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失态。她知道,这是皇帝最后的“仁慈”,也是一种极致的羞辱和考验。他就是要看着温疾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也要看着,有谁敢去救她!
皇帝的旨意被迅速执行。
一队如狼似虎的禁军闯入依旧弥漫着药味的温府,将仅存一丝意识、连挣扎都无力的温疾从病榻上拖起,粗暴地扔进一辆破旧的马车。
没有囚车,没有镣铐,因为不需要。一个将死之人,不配享有那些。
马车颠簸着驶向城西,沿途百姓纷纷避让,指指点点,议论着那位曾经算无遗策、如今却沦为阶下囚、将被弃于乱葬岗的温大人。有唏嘘,有惋惜,更多的却是麻木与恐惧。
温疾蜷缩在冰冷坚硬的车板上,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体内如同碎裂般的剧痛。毒性在皇帝加料的“解药”引动下,虽被冰魄寒玉以毁灭为代价暂时压制了最猛烈的爆发,却依旧在她经脉肺腑间肆虐,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在不断切割。她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模糊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
清醒时,她清晰地知道正在发生什么。皇帝的构陷,弃于乱葬岗的结局……她并不意外。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皆然。只是没想到,他会用如此决绝而屈辱的方式。
乱葬岗……十日……
她浅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微弱地闪了闪。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一丝被深深掩藏的、如同野草般顽强的求生欲。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死去。
马车终于停下。车帘被猛地掀开,刺眼的日光和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同时涌入。
“到了!滚下去吧!”禁军士兵厌恶地捂着鼻子,像丢弃垃圾一样,将轻飘飘的温疾从车上拖下来,狠狠扔在地上。
温疾闷哼一声,身体砸在冰冷坚硬、混杂着碎骨和污秽泥土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埃。她试图抬头,却连这点力气都几乎耗尽。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与死寂。枯黄的杂草丛生,高可及腰,其间散落着森森白骨,有的尚且连着腐肉,引来成群嗡嗡作响的蝇虫。破旧的草席、散乱的棺木碎片随处可见,一些来不及被野兽啃食或自然腐烂殆尽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面目狰狞。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某种腥臊的野兽气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阴冷。
这里就是乱葬岗,生命的终点,绝望的渊薮。
那几个禁军士兵似乎也不愿在此地多待,朝着温疾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驾车迅速离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车轮声远去,周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杂草的簌簌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乌鸦还是什么生物的喑哑啼叫。
温疾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坚硬与潮湿,肺腑间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阳光照射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行动起来。躺在这里,不出一个时辰,可能就会被觅食的野狗或豺狼发现,成为它们的一顿美餐。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着手臂,试图撑起身体。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她那身早已污秽不堪的白色囚衣。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靠坐在一块半埋于土中的、不知是何人的墓碑上,剧烈地喘息着。
仅仅是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及,皆是死亡与荒芜。腐臭的气味无孔不入,挑战着她忍耐的极限。她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至少能暂时躲避野兽和恶劣天气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半塌的坟窟上。那似乎是一个被盗墓者光顾过的旧坟,棺木早已腐朽散架,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周围散落着碎骨。
那里,或许可以暂避。
她咬紧牙关,开始向那个坟窟爬去。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杂草划过她的脸颊和手臂,留下细小的血痕。她爬得很慢,很艰难,如同一条垂死的蠕虫,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短短十几丈的距离,对她而言却如同天涯。中途,她几次力竭趴伏在地,剧烈地咳嗽,呕出带着黑血的唾沫。意识一次次模糊,又一次次被她强行拉回。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真的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开始微微转暗时,她终于爬到了那个坟窟的入口。一股更加浓烈的霉腐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滚入了那阴冷潮湿的洞穴之中。
黑暗,瞬间将她吞噬。
坟窟内部空间不大,勉强能容她蜷缩身体。地面是冰冷的泥土,混杂着碎骨和腐朽的木质。洞壁湿滑,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但这里,至少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提供了一丝微不足道的防护。
温疾靠在冰冷的土壁上,浑身如同散架一般,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体内的毒性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而再次躁动起来,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口渴,饥饿,伤痛,毒素……每一种都在疯狂地消耗着她本已微弱的生命力。
她知道自己必须补充水分和食物,否则根本撑不过今晚。
可是,在这片死地,哪里能找到干净的水和食物?
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染黑了天空。乱葬岗的夜晚,比白天更加恐怖。
各种奇异的声音开始响起。远处传来凄厉的狼嚎,近处有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似乎是蛇虫鼠蚁在活动。绿油油的鬼火在荒草间飘荡,如同冤魂的眼睛。
温疾蜷缩在坟窟深处,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她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嗅闻的声音,是野狗或者豺狼!它们显然嗅到了生人的气息。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紧紧攥着一根从棺木上掰下来的、尖锐的碎木。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那野兽在坟窟外徘徊了许久,用爪子扒拉着洞口,低沉的呜咽声令人毛骨悚然。温疾握紧木刺,浅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洞口的方向,全身肌肉紧绷。
幸运的是,那野兽似乎对钻进这个狭小的洞穴有所顾忌,或者是被其他地方更易得的“食物”吸引,最终悻悻地离开了。
温疾松了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她知道,危险远未结束。
后半夜,她被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醒。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不知何时从缝隙中钻入,在她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温疾猛地缩回腿,反应已是极快,但小腿上还是传来了麻痹感。她心中骇然,这蛇毒性极烈!
她毫不犹豫,用那根木刺狠狠划开被咬的伤口,试图挤出毒血。黑紫色的血液流出,带着腥气。但麻痹感仍在蔓延。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她想起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个极小的小瓶,里面是澹台樾之前给她的、用以应对寻常蛇虫的解毒散,虽未必对症,但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小瓶,将里面所剩无几的粉末全部倒入口中,又撒了一些在伤口上。
粉末带着辛辣的味道,入口后似乎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对抗着那蛇毒带来的麻痹和冰冷。
她靠在土壁上,大口喘息着,与体内两种毒性做着艰难的对抗。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她仿佛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到了父母模糊的面容,看到了澹台樾那双带着担忧和坚定的眼睛……
不!不能睡!
她再次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这一夜,格外漫长。
当第一缕天光透过坟窟的缝隙照射进来时,温疾几乎虚脱。蛇毒的麻痹感似乎被压制了下去,但皇帝所下的剧毒却因为这一夜的折腾而更加活跃。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如同着火般灼痛。
水……她需要水。
她挣扎着爬到洞口,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晨雾弥漫在乱葬岗上,更添几分阴森。她看到不远处低洼处,似乎有一小片浑浊的水洼。
那是尸水汇集之地,必然充满了疫病和毒素。
但她没有选择。
她匍匐着爬过去,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用手捧起那浑浊的液体,闭着眼,强迫自己喝了下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和滑腻感充斥口腔,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几口水咽下。
有了水的滋润,干渴稍缓,但腹中的饥饿感却更加鲜明。
食物……哪里能找到食物?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杂草上,落在偶尔可见的、某些尸体旁生长的颜色鲜艳的菌类上。她知道,这些东西大多有毒。
她必须冒险。
她凭借着自己对药理的了解,仔细辨认着那些植物和菌类。最终,她选择了一种叶片肥厚、看似无毒的野草,以及一种颜色灰白、看似普通的蘑菇。她将它们小心地采摘下来,回到坟窟。
没有火,她只能生吃。
野草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苦涩,蘑菇的口感如同嚼蜡。她强迫自己一点点吞咽下去,胃部传来阵阵不适的痉挛。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九天,每一天都将比前一天更加艰难。
接下来的日子,对温疾而言,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凌迟。
白昼,她要忍受着烈日曝晒或风雨侵袭,拖着病体寻找勉强可以入口的“食物”和“水源”。她吃过腐烂尸体旁生长的、带着尸气的野果,喝过混合着泥土和虫卵的积水。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明显有毒的植物和菌类,但即便如此,偶尔误食某些东西,也会引起剧烈的腹痛和呕吐,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她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炎、溃烂,引来更多的蝇虫。体内的剧毒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她的生命。她经常在寻找食物的途中突然毒发,痛得蜷缩在地,许久才能缓过气来。
夜晚,则是与恐惧和危险的搏斗。野兽的窥伺从未停止,毒蛇虫蚁更是防不胜防。她不敢沉睡,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手中的那根木刺早已被她磨得更加尖锐,成了她唯一的依靠。有一次,一只饥饿的豺狼试图闯入坟窟,她凭借着一股狠劲,用木刺刺伤了它的眼睛,才将其惊走。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时常出现幻觉。有时会看到死去的亲人向她招手,有时会听到皇帝冷酷的笑声,有时……会看到澹台樾骑着白马,向她奔来。
“殿下……”她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呢喃,那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只有这个名字,能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七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痛苦和挣扎是真实的。
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原本清隽的面容变得形销骨立,那双极浅金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浑浊而黯淡,唯有在最危险的时刻,才会迸发出一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锐利。
她像一株在绝境中顽强求生的野草,被风雨摧残,被毒虫啃噬,却依旧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死死地抓住那一线生机。
乱葬岗外围,几个不起眼的山口处,澹台樾派出的心腹日夜轮守。他们伪装成樵夫或猎户,焦急地等待着,计算着日子。每当听到岗内传来的凄厉狼嚎或看到升起的诡异磷火,他们的心都会揪紧。
他们无法想象,那位曾经风华绝代、智谋无双的温大人,如何在那样的人间地狱里生存。
澹台樾在宫中,更是度日如年。她表面强装镇定,照常去慈宁宫请安,参与宫廷宴饮,甚至偶尔与皇帝谈笑风生,仿佛温疾的生死与她毫无干系。但每当夜深人静,她独自一人时,那压抑的担忧和恐惧便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暗线,却不敢往乱葬岗内送入一食一水,甚至不敢让人靠近探查。皇帝的眼睛无处不在,她不能冒一丝风险。
她只能等。等待那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般的十日之期结束。
第九日,傍晚。
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袭击了乱葬岗。冰冷的雨水灌入温疾藏身的坟窟,将她浑身浇透。低温让她本就畏寒的身体如同坠入冰窖,瑟瑟发抖,嘴唇冻得青紫。体内的寒毒被这外界的寒冷引动,再次剧烈发作。
她蜷缩在积水冰冷的角落里,意识几乎完全涣散。身体的热量在迅速流失,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她。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父母的仇……复国的梦……澹台樾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她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坟窟角落的泥土中,似乎生长着一株极其不起眼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那花的形状,她似乎在某本极其古老的医典中见过……
九死还魂草?
传说中只生长在至阴至邪之地的奇药,能吊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
是幻觉吗?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颤抖着将那株植物连根拔起,也顾不上清洗泥土,直接塞入了口中,艰难地咀嚼、吞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苦涩与一丝奇异清凉的汁液滑入喉管。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第十日,清晨。
雨过天晴,但乱葬岗依旧死寂。
澹台樾的心腹们在天亮的第一时间,便按照约定,从几个山口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片禁忌之地。他们强忍着恐惧和恶心,仔细地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生命迹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的心也越来越沉。这里除了尸体、白骨和野兽,似乎再无活物。
难道……温大人已经……
就在绝望蔓延之际,一个眼尖的护卫在那个半塌的坟窟入口,发现了一角熟悉的、早已被污秽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色布料。
“在这里!”
几人连忙冲过去,扒开洞口的杂草。
只见温疾蜷缩在洞内积水的角落,浑身冰冷,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面色灰败如同死人,身上布满了溃烂的伤口和泥污,几乎看不出人形。
她还活着!
但状态之差,让所有见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残魂!
“快!小心抬出去!通知殿下!”为首的护卫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将轻飘飘的、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温疾抱出坟窟。
当他们抱着温疾走出乱葬岗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日幽冥,九死一生。
温疾,竟然真的撑过来了!
消息传回,澹台樾将自己关在房中许久,再出来时,眼圈通红,却神色平静。她立刻着手安排最隐秘的藏身之处和最可靠的医师。
皇帝很快也收到了消息。他站在高高的宫墙上,望着城西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乱葬岗十日不死……这天意,难道真的站在她那边?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天意?他从不信天意!温疾,这次算你命大。但朕倒要看看,一个废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场更加隐秘、更加凶险的暗斗,随着温疾的“生还”,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那株在最后关头被吞下的“九死还魂草”,究竟是真的奇遇,还是绝望中的幻觉?它又能为温疾这残破的身躯,带来怎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