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普及像一场温和的革命。半年内,全球第一座新型反应堆在撒哈拉沙漠启动,蓝色的等离子体在磁场中安静流转,为周边十国提供了稳定的清洁能源。争端频发的资源矿区逐渐恢复平静,卫星图像上,那些代表冲突的红色热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林深和苏芮搬进了滨海市郊外的一栋旧别墅,院子里有棵百年银杏,是陈老特意为他们找的——这里远离喧嚣,又能通过地下通道与博物馆的密室相连,方便随时监测沉默之眼的动态。
“第二级‘阶梯知识’整理好了。”苏芮将终端屏幕转向林深,上面是关于生态修复的基因编辑技术,“针对土壤沙漠化和海洋塑料污染的,原理基于共生文明的‘环境适配基因’,但我做了限制,只能修复,无法用于物种改造。”
林深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基因链图谱,那些螺旋状的纹路里,藏着他用青铜钥匙解析出的安全锁:“投放渠道选好了吗?”
“联合国环境署。”苏芮调出一份加密协议,“他们刚成立了全球生态联盟,成员包括一百二十个国家的科研团队,由陈老和你的导师生前好友牵头,足够中立,也足够严谨。”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培养皿。里面是株半透明的藻类,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这是用技术培育的‘噬塑藻’,在实验室里,它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分解掉自身重量五十倍的塑料,且代谢产物是无害的碳水化合物。”
林深凑近看,藻类的细胞膜上,有细微的纹路在流动,像极了青铜钥匙上的符号:“它的生命周期被控制在三个月,不会形成生态入侵?”
“嗯,而且依赖特定的营养液,离开实验室环境就无法繁殖。”苏芮盖上培养皿,“就像你说的,每一步都要踩稳。”
傍晚,陈老带着一位白发老人来访。老人拄着拐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个与沉默之眼符号相似的图案——他是汉斯·穆勒,林深导师的挚友,前欧洲粒子物理研究所所长,也是全球生态联盟的首席顾问。
“这是我导师留下的笔记。”穆勒打开一个陈旧的皮箱,里面是几本泛黄的手稿,“他临终前说,如果有一天‘阶梯’启动,让我把这个交给守护钥匙的人。”
手稿里夹着一张星图,与林深终端里的版本不同,这张图上,“共生文明”的绿色光点旁,多了一行用古老楔形文字写的注释。青铜钥匙贴近时,文字自动转化成了地球语言:
“文明的高度,不在于征服的广度,而在于共生的深度。”
“他早就知道了。”林深抚摸着星图上的笔迹,忽然明白导师当年为何坚持要将青铜钥匙藏起来——不是要封锁知识,而是要等人类学会敬畏。
穆勒看着他们,眼中带着期许:“生态联盟下周要在亚马逊雨林启动‘噬塑藻’的实地试验,你们愿意去看看吗?那里有最复杂的生态系统,也最能检验技术的安全性。”
苏芮看向林深,他点头:“好,我们去。”
亚马逊雨林的雨季潮湿闷热。试验基地建在一条被塑料垃圾堵塞的河流旁,当地的印第安部落派了长老来监督——他们对“外来的魔法”充满警惕,直到看到苏芮用培养皿里的噬塑藻,在两小时内分解了一袋塑料袋,才露出惊讶的神色。
“它们像吃糖果一样。”部落长老用生硬的西班牙语说,指节粗大的手轻轻触碰水面上漂浮的藻类。
试验进行到第三天,意外发生了。一批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水流入河流,噬塑藻接触后突然开始疯狂繁殖,原本半透明的细胞变成了深绿色,甚至开始吞噬水生植物的根茎。
“是重金属刺激了它们的应激基因!”苏芮迅速调出基因序列,脸色发白,“我低估了极端环境的影响,安全锁被激活了,但它们在反抗!”
林深立刻取出青铜钥匙,贴近监测仪。钥匙表面的符号亮起,与噬塑藻的基因链产生共振。那些疯狂繁殖的藻类像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开始逐渐萎缩,最终化为无害的粉末沉入水底。
“还好有钥匙。”苏芮松了口气,额头全是汗。
部落长老却摇了摇头,指着河流上游的工厂:“不是‘魔法’的错,是人的错。你们给了水净化的能力,却有人还在往里面下毒。”
这句话像重锤敲在两人心上。林深忽然明白,技术本身的安全锁远远不够,人类的行为,才是最需要约束的变量。
试验结束后,他们在雨林里多待了一周。跟着部落长老学习辨认植物,看他们如何在不破坏生态的前提下采摘果实,听他们讲述“河流是母亲,树木是兄弟”的古老理念。
“第二级阶梯,我们可能做错了。”篝火旁,苏芮轻声说,“我们只给了修复技术,却没教会他们为什么要保护。”
林深点头,看着跳动的火苗:“下一级‘阶梯知识’,该是关于文明伦理的了。比如,如何用法律和共识,约束技术的使用者。”
这时,穆勒的通讯打了过来,声音带着急促:“第七研究所的残余势力在南极出现了!他们偷走了我们备份的噬塑藻基因序列,好像要用来制造生物武器!”
南极的冰原上,废弃的科考站被改造成了临时基地。赵坤的副手,一个名叫伊芙琳的女人,正站在培养舱前,看着里面扭曲变异的噬塑藻——它们被注入了病毒基因,变成了能快速侵蚀一切生物的“灰色瘟疫”。
“只要把它们投放到敌对国家的农田,我们就能掌控全球粮食市场。”伊芙琳的声音冰冷,对着通讯器说,“赵坤太保守了,真正的力量,从来都不需要枷锁。”
突然,基地的警报响起。林深和苏芮带着国际特赦组织的人闯了进来,青铜钥匙的光芒穿透冰层,照在培养舱上。那些变异的噬塑藻像见了阳光的雪,瞬间消融。
“又是你们。”伊芙琳掏出能量枪,枪口对准苏芮,“以为有钥匙就能阻止一切?我已经把基因序列发送给了全球十几个秘密据点,你们毁得过来吗?”
苏芮却笑了:“你没发现吗?从你启动培养舱开始,发送的序列就被替换成了无害的版本。”她晃了晃终端,屏幕上是穆勒团队的笑脸,“我们在雨林里就料到了这种可能,提前在基因库里埋下了‘追踪信标’。”
林深走上前,青铜钥匙抵在伊芙琳的能量枪上。枪身瞬间覆盖上一层冰霜,能量核心被冻结:“共生文明的技术,永远不会服务于掠夺者。你们偷走的,从来都只是自己的毁灭开关。”
伊芙琳被制服时,南极的极光正好出现在天空,绿色的光带如同巨大的绸带,缠绕着冰原。林深看着极光,忽然想起星图上的那句话——文明的深度,在于共生。
半年后,全球生态联盟通过了《技术伦理公约》,要求所有基于“阶梯知识”研发的技术,必须附带“生态共生协议”,由国际组织全程监督。苏芮在雨林部落的启发下,开发出了“环境共情系统”,能让使用者通过虚拟现实,感受污染对动植物的影响。
林深和苏芮站在亚马逊河的新桥上,看着清澈的河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印第安部落的孩子们在河边嬉戏,手里拿着用降解材料做的玩具。
“第三级阶梯,该从这里开始了。”苏芮说,终端屏幕上,下一批待释放的知识是关于跨文化沟通的——如何用技术消除偏见,理解差异。
林深握住她的手,青铜钥匙在口袋里微微发烫。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人类或许还会犯错,但只要每一步都带着敬畏与善意,终有一天,他们会在星图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与万物共生的纹路。
而沉默之眼在月球背面静静注视着,仿佛在说:这一次,你们走对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