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雨01-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小小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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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本不是玉兰花该绽放的季节，可京城边缘那座山的深处，却有一片玉兰开得肆意张扬。

当地一直流传着个传说：那玉兰盛放之处，住着位年轻女子。女子样貌清冷秀丽，眉眼间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却已在世间活了数百年。人们都说，她是从玉兰花蕊里生出来的神仙，永生不死，冰清玉洁，不染凡尘。

“哎——”

一声轻叹落下，满是文字的线装册子被随手丢在青石板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屋内的女子一袭淡蓝色素裙，裙摆绣着几枝半开的玉兰，素雅的色调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瞧着就让人心生平和愉悦。她本是坐在临窗的梨花木桌旁翻看册子，可目光扫过某几行字时，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册子上写的竟是她自己。

虽说被夸赞貌美是件美事，可这些文字里对她年龄的揣测与杜撰，就实在让她有些无奈了。

她睁开眼来到这世间时，还是早几千年前的修真时代。那时候，天地间灵气充沛，人们日日苦修真元，只求能突破境界、求得长生。可她性子天生懒散，这般日复一日的苦修，她是半分也耐不住，故而从未主动静下心来修炼过。

偏生不知是因永生体质的缘故，还是天生与天地灵气有缘，她无需刻意修炼，修为便能与同龄的修真奇才平起平坐。

那会儿她年纪尚小，还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日日揣着这点“小得意”在外面装威风，一群孩子围着她喊“老大”，还有许许多多甘愿当她的小跟班，走哪儿都前呼后拥。

她至今还记得，那时有个眉眼俊秀的小男孩，总爱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勾住她的小指，凑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只是时隔太久，那些稚嫩的话语，早已被岁月磨成了模糊的影子。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年过半百之时。彼时他卧病在床，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刺痛，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聊了许久。

庄素晓唯一清晰记得的，是他用枯瘦如柴的手，虚虚握住自己依旧白嫩纤细的手，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砸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你还是这么美，晓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耗费力气，“可我已经老了……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当时认真想了许久，记忆里只有模糊的光影，却记不清具体的话语，只能尴尬地眨了眨眼，诚实地答道

庄素晓“忘记了。”

对方听见这话，脸上并未露出丝毫嗔怪，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眼底的纵容像是要溢出来，仿佛无论她做什么、忘什么，他都能包容。

“也是，你与我本就不同。”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只要记得，若有来生，我还会给你戴上玉兰花，还会勾住你的小指。”

“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小时候同你说了什么。”

话音落下，他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走的时候，身边无一儿半女，守在床前的，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后来，庄素晓亲自为他挑选了一块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安葬，往后的岁月里，只要得空，就会去坟前看看，放上一束新鲜的玉兰花。

几千年的时光匆匆而过，世间早已换了模样。人们不再执着于修炼求仙，慢慢淡忘了曾经拥有的修真能力，到如今，这世间恐怕还能引气入体、修炼真元的人，已经少得可怜。

而她，不仅保留着当年的修为，还在几千年的时光沉淀里，将能力打磨得愈发深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装威风的小姑娘了。

就在庄素晓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时，院外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柴火碰撞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孩童的轻哼。

她的思绪瞬间被这声音拉回，抬眼透过雕花木窗望向院子——只见一个身着素粉色长衣长裤的小娃娃，正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地上散落的柴火，小手里还攥着一把比他胳膊长不了多少的小斧头，脸蛋上沾着些许炭灰，模样又憨又萌。

庄素晓看着院子里的情形，猛地一拍脑门，连忙起身冲了出去

庄素晓“徒儿，快过来！”

没错，这个正迈着小短腿、可怜兮兮朝她跑来的小娃娃，正是她一个月前收下的徒弟。

说起与这孩子的缘分，还要追溯到那次乱葬岗之行。说是乱葬岗，其实早已荒废多年，叫“荒地”反倒更贴切些。即便如此，那片土地上依旧埋着层层叠叠的尸骨，阴气重得连她站在那里，都能感觉到一丝刺骨的寒意。

她本打算匆匆看过便离开，可刚转身，就瞥见不远处的小路上，竟直直站着一个孩童。那孩子看着刚满五岁左右，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衣，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连她都觉得不适的阴气里，不哭不闹，小脸脏兮兮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孩童该有的活泼，只有一片死寂。

庄素晓实在不忍心，便快步走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凑近了她才发现，这孩子竟没有脉搏，可胸口却能微微起伏，分明在吐气吸气。他身着单衣，身子正在轻微发抖，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被她抱在怀里时，也只是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她当即用内力探了探孩子的情况，结果却让她心头一震——这孩子被丢在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竟一直靠着吸收死人的阴气存活。按照常理，这般年幼的孩子，根本无法驾驭如此阴邪的气息，本不该活着才对。

可这孩子不仅活了下来，还能靠着阴气填补自身的亏空，这等天赋，已是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要知道，仅凭自身意志吸收阴气存活，即便是有些修为的成年人都难以做到，更别提一个五岁的孩童了。

正因如此，庄素晓才动了恻隐之心，将孩子抱回了家，还收他做了徒弟。

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料与教导，这个曾经眼神死寂的小娃娃，已经能对着她甜甜地撒娇，会奶声奶气地喊“师傅傅”，模样愈发惹人喜爱。

只是这孩子也有个小缺点——太过实诚，总爱学着庄素晓的样子干活。她劈柴时，会偷偷用内力辅助，轻轻松松就能将一捆柴火劈得整整齐齐，哪怕把整个林子的木头都劈完，也不会觉得累。

可这傻孩子却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把小斧头，有模有样地跟着学，哼哧哼哧地举着斧头往下砍，小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也不肯停下。

每次庄素晓把他赶回去休息，没一盏茶的功夫，总能看见他又偷偷摸摸地溜出来，继续跟着学劈柴。那副认真又笨拙的模样，萌得庄素晓每次都忍不住想揪着他软乎乎的小脸蛋亲上一口。

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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