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时，林薇的腿都是软的。
不是因为车速，而是因为这一路紧绷的神经和对未知的恐惧。
张桂源利落地下车，摘掉头盔，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流畅带着几分不羁。
他瞥了一眼还坐在后座、脸色发白的林薇，嗤笑一声。
张桂源“怎么，吓傻了？还是…做贼心虚？”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慌，越慌越容易露出破绽。
她笨拙地摘掉头盔，递还给张桂源，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林薇“没有…只是风太大，有点冷。”
张桂源没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医院大门走去。
张桂源“跟着。”
挂号，排队。
张桂源似乎对流程很熟悉，直接带着她去了神经内科。
诊室外的长椅上坐满了人，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薇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
她能感觉到张桂源就坐在她旁边，虽然没看她，但那存在感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身侧。
他会跟医生说什么？医生会不会检查出她在装病？万一要做脑电图或者更精密的检查怎么办？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盘旋，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选择“失忆”这么容易被医学手段戳穿的借口。
万能人物“林薇。”
护士叫到她的名字。
林薇浑身一颤，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
张桂源已经站起身，示意她进去。
诊室里是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中年女医生。
张桂源抢在林薇前面开口，语气倒是收敛了些嚣张，但依旧带着主导权。
张桂源“医生，她前几天不小心撞到头，之后就说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张桂源“您给看看，严不严重？”
医生看向林薇，态度温和。
万能人物“小姑娘，具体是什么情况？怎么撞的？除了失忆，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比如头晕、恶心？”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垂下眼睫，避开医生的直视，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声音细弱。
林薇“我不记得怎么撞的了，就是醒来后，发现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头有时候会有点晕晕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医生的反应。
医生拿起笔记录。
万能人物“失忆的范围呢？是全部不记得，还是选择性遗忘？亲人、朋友还认得吗？”
林薇“大部分…都不太记得了。”
林薇含糊其辞。
林薇“就是感觉很模糊…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她必须把失忆设定得模糊一些，才能方便她后续“选择性”地记住或忘记某些事情。
医生又问了几句，然后拿出一个小手电筒，检查了她的瞳孔反应，又让她做了几个简单的协调性测试。
林薇配合着，心里却七上八下，这些基础检查能看出什么吗？
检查完毕，医生放下工具，沉吟了一下。
万能人物“从初步检查来看，神经系统没有明显异常。”
万能人物“你说的这种情况，有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后出现的短暂性遗忘，也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解离性遗忘。”
心理因素？林薇心里一动。
医生继续道。
万能人物“这样吧，我先开点营养神经的药。”
万能人物“建议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记忆没有恢复的迹象，或者出现其他症状，再考虑做进一步的检查，比如头颅CT或者MRI。”
万能人物“这段时间注意休息，避免情绪激动和剧烈运动。”
没有立刻被拆穿！林薇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林薇“谢谢医生。”
张桂源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兜里，听完医生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拿了药，走出诊室，林薇感觉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张桂源“听到了？”
张桂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嘲弄。
张桂源“心理因素。”
张桂源“看来…是我给你压力太大了？”
林薇猛地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果然把医生的话往那方面引了。
她抿紧嘴唇，没说话。
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张桂源也没再逼问，只是说。
张桂源“走，送你回去。”
回程的路上，林薇没有再抱紧张桂源的腰，只是死死抓着后座的金属扶手。
风依旧很大，但她感觉更冷了。
张桂源的态度暧昧不明，他到底信了几分？这场猫鼠游戏，他显然乐在其中。
第二天，林薇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学校，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了几道含义不同的目光。
王橹杰看到她，温和的点了点头，似乎在关心她的“病情”。
而杨博文，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安静的看着书，仿佛昨天楼梯间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林薇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午放学后，王橹杰果然如约来找她补课。
进过昨天医院的惊吓，林薇更需要稳住王橹杰这条线。
至少，在表面上，他是目前对她最“友善”的一个。
两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桌椅镀上一层暖金色。
王橹杰讲题依旧耐心细致。
王橹杰“这道几何证明题，辅助线是关键。”
他用铅笔在图上轻轻划了一道。
王橹杰“从这里连接，你看，这两个角就相等了…”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握着铅笔的样子很好看。
讲解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靠近，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左奇函那种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完全不同。
忽然，他的笔尖顿住了。
不是停在题目上，而是停在了林薇摊开的练习本边缘，那个空白处。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王橹杰的手指没有离开笔，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用指腹非常轻微的、缓慢的摩挲着纸张的边缘。
动作很隐蔽，甚至可以说是无意识的。
但他抬起眼，看向林薇时，镜片后的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某种逾越了单纯同学关系的热度。
王橹杰“林薇。”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王橹杰“有些知识点，光听讲解可能不够深刻。”
王橹杰“需要更深入的引导和练习，才能真的掌握，你说对吗？”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配合着那若有似无的肢体接触，让林薇瞬间绷紧了神经。
他在试探她！试探她这个“失忆”的人，对异性过界的举动会有什么反应？是懵懂无知，还是会流露出破绽？
林薇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
她不能退缩，也不能表现出过多的羞涩或抗拒，那不符合一个“记忆空白”者对暧昧的迟钝感。
她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纯净而带着求知欲，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林薇“更深入的引导？班长，你的意思是…要给我布置更多练习题吗？”
她故意把话题引向单纯的学习层面。
王橹杰看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摩挲纸张边缘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推了推眼镜，恢复了平时那种优等生的温和疏离。
王橹杰“嗯，是的。”
王橹杰“这几道题你回去再做一遍，巩固一下。”
他自然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暧昧只是林薇的错觉。
林薇“好的，谢谢班长。”
林薇乖巧地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
王橹杰，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他的温和背后，是冷静的观察和精准的试探。
补课结束，王橹杰有事先走了。
林薇独自收拾书包，感觉身心俱疲，和这些心思各异的男生周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走出教学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
刚走到林荫道拐角，一个身影突然从树后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左奇函。
他换下了球衣，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珠，像是刚运动完。
左奇函“喂，‘失忆’妹。”
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晃到她面前，嘴角咧开一个痞气的笑容。
左奇函“一天没见，有没有想我？”
林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林薇“左奇函同学，你有事吗？”
左奇函“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左奇函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运动后的热意和压迫感。
左奇函“听说你昨天跟张桂源去医院了？怎么，他把你吓出毛病了？”
消息传得真快！林薇心里一紧。
林薇“不关你的事。”
林薇试图绕开他。
左奇函却伸手拦住了她，手臂横在她面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压低声音。
左奇函“林薇，别装了。”
左奇函“张桂源不好惹，王橹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左奇函“在他们之间玩火，小心烧死自己。”
林薇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他。
左奇函的眼神里，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警告的认真？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另有所图？
夜色渐浓，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纠缠在一起。
林薇看着左奇函那双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篮球队长，或许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育英中学的水，太深了。
而她这个贸然闯入的“失忆者”，已经身陷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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