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之后,林薇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履行了对杨博文的承诺,彻底切断了与左奇函的任何私下联系。
在学校里,她目不斜视,即使左奇函几次试图靠近,用那种混合着愤怒、受伤和不解的眼神看她,她也只是加快脚步,匆匆躲开。
左奇函的眼神从最初的愤怒,渐渐变成了失望,最后归于一种沉寂的漠然。
他不再试图沟通,也不再出现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王橹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竞赛准备中,偶尔看向林薇的目光,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同病相怜的意味——他们都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束缚的困兽。
张函瑞依旧扮演着尽职尽责的“后勤部长”,对集训小组内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只是笑容背后的审视意味,越来越浓。
而杨博文,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以“技术顾问”的身份主导着集训。
他的指导依旧精准高效,但对林薇的态度,却比之前更加冰冷和公事公办,仿佛两人之间只剩下纯粹的利用与被利用关系。
林薇麻木地接受着这一切,她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学习、做题、参加集训。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晚左奇函吻她时的灼热触感,和他最后那双破碎的眼睛,才会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知道自己伤了左奇函,也伤了自己。
但她别无选择。
但她别无选择。在杨博文绝对的控制力和张桂源虎视眈眈的威胁下,她那点刚刚萌芽的感情,脆弱得不堪一击。
比赛前一天晚上,最后一次集训结束。
王橹杰和张函瑞先后离开,杨博文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还坐在位置上、对着最后一道难题蹙眉的林薇,淡淡地说。
杨博文“今晚好好休息,保持状态。”
林薇“嗯。”
杨博文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只剩下林薇一个人,异常的安静放大了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明天的比赛,不仅关系到她能否为竞选优秀学生代表增加筹码,更关系到她能否暂时摆脱目前的困境。
如果失败,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攻克那道难题。
但越是想专注,脑子越是混乱,各种公式和定理搅成一团。
林薇吓了一跳,警惕地抬起头,这么晚了,会是谁?难道是杨博文去而复返?
林薇“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杨博文,而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陈欣,那个之前被左奇函在花园里威胁过的、文静的女生。
陈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脸上带着怯怯的、友好的笑容。
陈欣“林薇同学,你还在学习啊?”
陈欣“我看实验室灯还亮着…明天就要比赛了,我…我帮你泡了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她将保温杯放在林薇面前的桌子上,动作有些拘谨。
林薇愣住了,看着陈欣,心里充满了意外和一丝暖意,自从流言风波后,几乎没有人主动对她表示过善意。
陈欣的举动,在这个紧张而冰冷的夜晚,显得格外珍贵。
林薇“谢谢你,陈欣。”
林薇接过保温杯,触手温热。
陈欣“不客气。”
陈欣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陈欣“林薇同学,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红着脸匆匆离开了。
林薇握着温热的保温杯,看着陈欣离开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
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冷漠的校园里,这一点点的善意,像黑暗中的微光,给了她些许慰藉。
她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甜丝丝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似乎驱散了一些寒意和紧张。
她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做题。
这一次,心绪似乎平静了许多。
然而,当她无意间抬头望向窗外时,却猛地怔住了。
实验楼对面,是图书馆。
此刻,图书馆大部分区域已经熄灯,只有顶楼的一间阅览室还亮着灯,而在那扇亮灯的窗户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博文。
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面前似乎摊开着书或资料,但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上面,而是…正望着她所在的这间实验室!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朦胧的夜色,林薇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异常清晰。
他还没走?他在那里…做什么?监视她吗?还是…?
林薇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道目光,但鬼使神差地,她并没有立刻拉上窗帘或者移开视线。
两人就这样隔空相望,一个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一个在对面孤灯下的阅览室。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有沉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凝固在空气中的张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薇低下头,继续演算那道难题。
奇怪的是,知道对面有个人在“看着”,她反而不再感到孤独和恐慌,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了她。
思路变得清晰起来,刚才还纠缠不清的难题,竟然迎刃而解。
当她终于解出答案,长舒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对面阅览室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窗外,只剩下一片浓稠的黑暗。
杨博文走了。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到底为什么要在那里?
林薇握着已经微凉的保温杯,心里充满了复杂的疑问,杨博文的行为,总是这样矛盾而难以捉摸。
他可以用最残酷的手段逼迫她,却又在她最紧张无助的夜晚,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这种无声的“陪伴”,到底是一种变相的监控,还是…别的什么?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
无论如何,明天才是最重要的。
她收拾好东西,关上实验室的灯,走进夜色中。
明天的赛场,将是另一个战场。
而她,必须全力以赴。
只是,在她离开实验楼,走向回家的路上,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杨博文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安全走进楼里,才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竞赛前夜,有人送来温暖的牛奶,有人给予无声的注视。
这些细微的插曲,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未能改变潭水的冰冷,却也在黑暗中,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