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见故人

纽约的深秋带着刺骨的凉意，姜岁安合上行李箱，和周宴京并肩踏上回国的航班。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上的芬德拉干花贴纸——那是她在纽约中央公园捡的，如今花瓣早已失去水分，像极了她和周晟安之间的关系。

“回去赶紧和语熙姐把话说清，再跟江楠不清不楚，我揍你。”头等舱里，姜岁安的“威胁”带着纽约淬炼出的干脆利落。

“嘿！小丫头反天了？还敢教训你哥？”周宴京揉乱她的头发，语气吊儿郎当，眼神却飘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你说……要是林语熙真的要和我离婚怎么办？我不想离。”看着二哥落寞的模样，姜岁安心头泛起一丝疼意。起初她心疼语熙姐被丢下，可如今……她竟不知该心疼谁。周宴京刻意逃避，从小勒令不许学金融，不许和大哥争，以为语熙姐不爱自己，这份笨拙的逃避，没人教他如何去爱。站在谁的角度都没错，可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啧，爱情真麻烦，相爱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她喃喃自语，也说不清是在说周宴京和林语熙，还是在说自己和周晟安。

“小屁孩没谈过恋爱，懂什么爱情。”周宴京嗤笑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姜岁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视线刚落，她就瞧见了林语熙，立刻扑进对方怀里：“姐姐！”

“舍得回来了？”林语熙笑着调侃，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腰撒娇，“想你了。”

“少来。”

周宴京看着自己被无视，故意咳嗽两声。林语熙淡淡瞥他一眼，便拉着姜岁安径直离开。周宴京在原地跳脚：“好你个林语熙！你男人在纽约待了这么久，你就不想的吗？”

接下来几天，姜岁安在周宴京和林语熙的家里倒时差。直到第三天，奶奶的电话打了过来。

“岁岁，晚上回老宅吃饭。”林语熙在医院的电话那头说道。

“知道了，到时候一起回。对了姐，我没衣服穿，借你几件。”

“自己去衣柜找。”

“谢谢姐～”

她在林语熙的衣帽间翻找，指尖却触到一瓶白色药瓶。瓶身的英文说明像根细针，让她心头一紧。面上依旧是那副拽样，心里却沉甸甸的——这个姐姐，到底藏了多少事？她决定先去老宅吃饭，回来再好好“质问”。

周宴京开车驶入老宅，姜岁安坐在后排，望着车窗外花园里那株芬德拉——花骨朵在秋风里瑟缩，像极了她此刻心里那点说不清的别扭。五年前它枯败的模样，还刻在她记忆里。

推门而入，奶奶坐在客厅中央，周父周母在旁，而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周晟安……还有他的未婚妻，白清枚。

“奶奶！”姜岁安小跑到老人身边。

周启禛佯作生气：“回国了也不知道先回家。”

“这不是为了倒时差，好以最佳状态见您和爸爸妈妈嘛。”姜岁安头靠在奶奶肩上，甜甜地撒娇。

从她进门起，周晟安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小姑娘……瘦了。

“给大家带了礼物，奶奶的披肩，爸爸的钢笔，妈妈的旗袍。”她一一分发。

周宴京和林语熙的那份早已给过，她转向一旁的周晟安和白清枚，笑容得体：“大哥，不给我介绍一下？”

周晟安一愣。她对他的称呼，从带着撒娇的“哥哥”，变成了如今疏离的“大哥”。一字之差，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白清枚，我未婚妻。姜岁安，我妹妹。”周晟安面无表情，听不出半分情绪。

“大哥，白小姐。”姜岁安走上前，将另一份礼物递过去，红色美甲在礼盒上划出一道冷光，声音清脆如碎冰，“恭喜大哥，祝你们……百年好合。”

白清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周晟安却没看她，视线像张网，牢牢锁在姜岁安脸上。喉结滚动，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瘦了。”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空气瞬间凝滞。

姜岁安挑了挑眉，红唇微勾，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大哥倒是没瘦，就是……老了点儿。日理万机的周总，连护肤时间都省了？”

周晟安没说话，只是眼神沉得像深潭，里面翻涌的情绪，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懂。花园角落里的芬德拉花骨朵在风里轻轻晃了晃，像在呼应他此刻的心境。

开饭时，周宴京故意提起：“姜岁安，你在纽约那厨艺，是不是还停留在把排骨汤炖成黑炭的水平？”

“啧，周宴京！我看你创业辛苦给你炖汤，你还不知好歹？忘了你初期碰壁抱着我哭，我把小金库全拿出来资助你的时候了？”姜岁安回怼，语气里满是“你欠我的”。

“你！”周宴京气结。

主位上的周晟安，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互怼，握着银勺的指节悄悄泛白。他习惯了周宴京的跳脱，却唯独见不得姜岁安和别人这样毫无芥蒂地拌嘴，哪怕那人是他亲弟弟。

饭吃到一半，奶奶笑眯眯地开口：“岁岁啊，你大哥二哥都成家了，就剩你了。奶奶给你物色个好对象怎么样？”

姜岁安想都没想，直接点头：“行啊，奶奶您看着安排就成。”

周宴京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不是，姜岁安你可以啊，在美利坚待了几年，变得这么豁达了？”

“我无所谓啊，搭伙过日子嘛。”姜岁安说得云淡风轻。

周晟安握着银勺的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花园里的芬德拉花骨朵似乎也蔫了几分。

奶奶笑得开心：“你史爷爷家的孙子史唐，听说你回来可高兴了。”

姜岁安一听“史唐”就来气：“算了吧，那蠢货跟二哥待久了，蠢得要命，我不要！”

正低头干饭的周宴京听到这话：“姜岁安你！”

姜岁安挑衅地看向他，周宴京却拿这个妹妹毫无办法。

满桌人都被她直白的拒绝逗笑了，只有周晟安，眼神愈发深沉。他看着姜岁安气鼓鼓的侧脸，心里那股窝火，竟比刚才看到她和周宴京互怼时更甚。

这个小混蛋，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可偏偏，只有她能让他这样失控。

他知道，姜岁安这颗石子，已经在他原本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无法平息的巨浪。而这份汹涌的情绪，似乎连他自己，都快要掌控不住了。花园里的芬德拉花骨朵在暮色里静默着，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晚饭后，姜岁安在后花园散步。周宴京找过来：“史唐给咱俩办了个欢迎party，走啊。”

“我去换件衣服。”姜岁安上楼换了条红色吊带裙，搭了件黑色外套下楼。看到周晟安和周宴京在说话，她走过去亲昵地搂着周宴京的胳膊。周晟安看着她的打扮皱了皱眉：“去哪儿？”

“史唐给我俩开的欢迎party，大哥一起啊？”周宴京回答，还故意抽出手，搂住了姜岁安的腰。

周晟安看着弟弟搭在她腰上的手，气得握紧了拳头，顶了顶腮。花园里的芬德拉花骨朵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抖。

“哎呦，大哥这年纪该好好休息了，去什么party啊。”两人一唱一和，明摆着气他。

周晟安看着他们亲昵离去的背影，心头的火气直往上冒，哪怕那人是自己亲弟弟。

“姜岁安，你老说我和林语熙，那你和大哥呢？”周宴京忽然开口。

“我们俩怎么了？”

“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

“人家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说话注意点。”姜岁安别开脸。

“那你……”

“闭嘴。”周宴京看着妹妹拒绝沟通的模样，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花园深处的芬德拉花骨朵，在夜色里等待着下一次盛放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