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的红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尖锐的警报声像针一样扎进走廊里每个人的神经。姜岁安因为肺部感染引发呼吸衰竭,再次进行抢救。
周启禛轻轻扶住凌雅琼,掌心传递着无言的温暖与坚定,为她驱散内心翻涌的寒意。老太太佝偻着身躯坐在轮椅上,双手合十,嘴唇微微颤动,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恳切:“老天爷啊,若真要收人,就收我这把老骨头吧!别索我孙女儿的命……她还年轻,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啊。”
林语熙腿一软扶住墙壁,眼泪砸在地板上.无助地看向周宴京,周宴京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说:“岁岁那么厉害,肯定能挺过去的……”其实周宴京心里也没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妹妹醒过来。
周晟安没说话,后背死死抵着墙,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出青白色——他甚至不敢往抢救室的方向看,只能盯着地砖上自己扭曲的影子,喉结每一次滚动都带着铁锈味的疼。走廊的钟摆声被拉得无限长,每一声“滴答”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他想起十五岁那年把她抱回周家时,她攥着他袖口的手指软得像棉花,如今那双手却插满了管子。
抢救室里,姜岁安觉得自己飘在一片暖雾里。
眼前像放旧电影,五岁时妈妈把她裹在羊绒毯里,指尖蹭过她的发顶:“岁岁要好好长大,做漂亮又厉害的姑娘。”十二岁她和人打架挂了彩,周晟安蹲下来给她贴创可贴,指尖碰过她的伤口时轻得像羽毛:“下次再有人骂你,告诉我。”十五岁的机场,他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可她看见他耳尖红了一片……
画面突然晃了晃,妈妈的脸清晰起来,还是记忆里温柔的样子,伸手摸她的脸:“岁岁,别赖着不走啦。”
姜岁安瘪了瘪嘴,狐狸眼耷拉下来:“我不想回去了,太累啦。”
“傻姑娘,”妈妈笑出梨涡,和她的一模一样,“你看那个在外面等你的人,他把心都揉碎了。你不是最会跟他闹脾气吗?醒过来再骂他好不好?妈妈还没看你穿自己设计的婚纱呢。”
暖雾突然被一股力量扯散,姜岁安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喊“岁岁”,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费力地掀了掀眼皮,看见周晟安趴在床边,头发乱得像枯草,眼底的红血丝爬满了眼尾,见她睁眼,他僵了两秒,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指腹烫得惊人:“小乖,我在。”
监护仪的曲线终于稳了下来,医生松了口气:“暂时脱离危险了。”
姜岁安醒的第三天,病房里总是飘着林语熙炖的雪梨汤香。她靠在床头翻设计稿,指尖还没什么力气,画几笔就要歇一歇,听见门响也只抬眼扫了扫——是周宴京拎着保温桶进来,她才弯了弯眼:“二哥,你这汤放糖没?”
周宴京把汤碗递过去:“少放了点,医生说你得清淡。”
林语熙坐在旁边削苹果,怼了周宴京一句:“就你话多。”
病房门又被推开时,姜岁安的目光直接落回画纸上。周晟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保温饭盒,指尖泛着白,看见她冷淡的侧脸,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把盒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姜岁安连眼皮都没抬:“拿走,我不要。”
周晟安的动作僵在半空,林语熙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姜岁安已经扯过被子蜷进去,声音闷在被里:“我困了。”
史唐和谭星辰来看她了,谭星辰给她买了一大束花,史唐没和以前一样和她互怼,偷偷给她塞了一包进口软糖,却还是被林语熙发现了,林语熙瞪了史唐一眼,史唐连忙收回去。
“我天天吃药,再不吃甜的我就要苦死了~”姜岁安看向林语熙,林语熙看着姜岁安向她撒娇,可算没以前的死气沉沉了。
“不许多吃。”
“知道啦。”
唯独周晟安来的时候,病房里总会静下来。他要么站在窗边看她,要么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等她睡着才敢碰一碰她露在外面的指尖。
白清枚来那天,阳光刚好铺在姜岁安的病床上。她穿了条浅蓝连衣裙,比上次见面瘦了点,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我和周晟安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姜岁安翻着杂志的手顿了顿,狐狸眼抬起来,没什么情绪:“哦。”
“他真的很在乎你,”白清枚笑了笑,眼底没什么不甘,“之前是我没看清。”
姜岁安合起杂志,声音轻得像羽毛:“退不退婚,都和我没关系。”
白清枚点点头,拿起包:“我要去国外拍外景了,可能很久不回来。”
姜岁安终于弯了弯唇,是惯常的、没什么温度的礼貌:“一路平安,注意安全。”
夜里凌雅琼来送汤,刚推开门就看见周晟安坐在病床边,指尖碰着姜岁安的发顶,眼底的温柔快溢出来,听见动静慌忙收回手,耳尖红了一片。
凌雅琼把汤放在桌上,叹了口气:“你从小就护着她,怎么越长大越笨了?”
周晟安垂着眼,指腹还留着她头发的软:“我怕吓着她。”
凌雅琼把手放在周晟安的肩膀上拍了拍:“岁岁心里有气,你得让她发出来。”周晟安点点头,视线依旧没离开床上的人。
出院那天是个晴天,姜岁安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裙,狐狸眼衬得更亮,手里却攥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
凌雅琼帮她拎着包,看见她把文件放在周家老宅的茶几上,眉头立刻皱起来:“岁岁,你这是干什么?”
文件封面上“股份转让协议”几个字刺得周晟安眼疼,他站在客厅门口,指尖攥得死紧——姜家那部分股份,是当年姜阿姨托孤时特意叮嘱“给岁岁留的底气”,她现在要把它转给亨泰。
周启禛推了推眼镜,语气沉下来:“岁岁,我们收养你不是为了这些。”
姜岁安指尖划过文件边缘,声音轻却稳:“爸妈,我知道。”她抬眼看向周晟安,狐狸眼里没什么情绪,“但我留着这些没用,亨泰帮我守了这么多年,本来就该是亨泰的。”
这话像根针,精准扎进周晟安的喉咙。他太清楚了——她是在算“账”:当年周家收养她的情,周晟安护她的恩,连姜家的股份都折算成“还给亨泰”,是要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划个干净的句号。
周晟安盯着她,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声音,尾音发颤:“姜岁安,你什么意思?”
姜岁安没看他,把笔推到周启禛面前:“爸,您签个字吧。”
凌雅琼看着大儿子发白的脸,又看看小女儿垂着的眼,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周启禛沉默着也没动作。
这时,佣人缓缓推着轮椅上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老太太的目光在桌上的文件上一扫,她挥了挥手,示意佣人将文件递到她手中。然而,她接过文件后,甚至未曾低头瞥上一眼,便直接动手将其撕得粉碎,随后随意地将纸屑丢弃在地上,动作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任性。
“奶奶您干嘛呀~”姜岁安无奈,这老太太怎么越老性格越像小孩儿呢。
“哼,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太太佯装要拿起拐杖打姜岁安,老太太就是吓吓,哪舍得真打,结果周晟安想都没想就站在了姜岁安前面,老太太气的一棍子打在了大孙子腿上,疼的周晟安皱了皱眉。
“现在知道护着了,早干嘛去了,哼!菜鸡!”说完,就让佣人推她走。
周启禛开口:“以后都不许再提这件事。”说完示意凌雅琼和他一起走,给俩孩子留点儿空间。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周晟安和姜岁安,姜岁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周晟安缓步向前,单膝跪地,伸手轻轻握住姜岁安的手。姜岁安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感到他的力道如铁钳般紧紧扣住,将她的挣扎化为徒劳。她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他。而周晟安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要透过那双清澈的眸子,直抵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小乖……我们能不能谈一谈?”声音轻颤,带着无法掩饰的祈求与卑微,仿佛生怕对方会转身离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用谈了,大哥,我都明白,真的没必要再说什么。”姜岁安抬起那双冷若冰霜的狐狸眼,漠然地瞥了周晟安一眼。她猛然甩开他的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脚步坚定而决绝。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直至她消失在楼梯尽头,只留下周晟安一人在客厅。
姜岁安往老宅留了一张条,上面写着:出去散心,勿念。
姜岁安收拾好行李在楼下等出租车时,手机还收到周宴京发来的“注意安全”,她回了个“嗯”,刚转身就看见史唐拎着个和她同款的行李箱,正冲她龇牙笑。
“你怎么在这?”姜岁安皱起眉,狐狸眼睨着他,“周宴京让你来的?”
史唐赶紧摆手,耳朵尖有点红:“哪能啊!我自己想来陪你散心,哥嫂那边我都没说。”他挠了挠头,把她的行李箱接过来,“你说要去西藏,我查了攻略,跟你搭个伴。”
姜岁安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掏出手机给史唐也买了张票,史唐看见“硬卧”两个字,脸瞬间垮了:“大小姐,咱换飞机行吗?这硬卧我真受不了——”
“大少爷吃点苦吧。”姜岁安把墨镜往上推了推,狐狸眼弯出点促狭的笑,“体验生活。”
结果上了火车才两个小时,史唐就蔫在了铺位上,揉着腰唉声叹气:“这床比我家沙发硬十倍……”姜岁安看着他皱成包子的脸,终是没忍住,翻出手机改了机票:“走,下一站下车,换飞机。”
史唐眼睛瞬间亮了,屁颠颠跟着她下车,嘴里还嘴硬:“其实我还能忍的……”
飞机落地拉萨时,阳光裹着酥油香扑过来,姜岁安仰起头,狐狸眼里落满碎光。史唐在旁边帮她拎包,偷偷盯着她的侧脸——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皱眉都觉得顺眼,连她怼人的样子都想记下来,他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周家老宅,周晟安捏着助理发来的“小姐已经出发西藏”的消息,指尖把手机壳攥出了印子。他拿起车钥匙又放下,反复几次后,终于靠在沙发里闭上眼——她不想见他,他不能再逼她了。
凌雅琼端着茶走过来,叹了口气:“给她点时间吧。”
周晟安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云,像看着她飞去的方向,喉结轻轻滚了滚。
拉萨的转经筒前挤着不少人,姜岁安裹着藏蓝披肩,狐狸眼被阳光晒得眯起来,指尖刚碰到经筒的铜面,就听见“咔嚓”一声快门响。
史唐举着相机凑过来,屏幕上是她仰头的侧脸——碎发扫着耳廓,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连披肩的绒毛都沾着光。他耳朵尖泛红:“大小姐,你这张比杂志封面还好看。”
姜岁安瞥了眼相机,嘴角翘了点弧度,却故意怼他:“技术凑合,就是设备差了点。”嘴上说着,脚步却往经幡那边挪了挪,抬手理了理披肩的褶皱,明摆着是让他接着拍。
史唐立刻举着相机跟过去,连按了好几张,趁她看经幡的空档,偷偷把刚才那张侧脸设成了屏保。等姜岁安转身问“拍好了没”,他手忙脚乱地收相机,差点把镜头盖碰掉:“好了好了!咱去布达拉宫那边吧?”
走到半道姜岁安突然停脚,盯着路边卖酥油茶的小摊。史唐秒懂,赶紧跑过去买了两杯,递过去时还贴心地吹了吹:“刚煮的,小心烫。”姜岁安接过来抿了口,眉头皱了皱——太腻了。史唐看她表情,赶紧把自己那杯没动的递过去:“我这杯没加糖,你试试这个。”
姜岁安换了杯子,狐狸眼终于舒展开,抬眼看见他举着相机对着自己,没躲,反而抬了抬手里的酥油茶,冲镜头弯了弯眼。史唐按快门的手指顿了顿,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连阳光都要软三分
晚上回民宿翻照片时,姜岁安靠在沙发上,指尖划过屏幕里的自己,把一张拍糊的照片递给他:“这张删了,技术还是不行。”
史唐赶紧点头,心里却偷偷把那张糊掉的、她笑着眯眼的照片存进了私密相册。
拉萨的夜空干净得像块浸了墨的蓝宝石,星星密得能坠下来。姜岁安裹着厚外套坐在民宿天台的台阶上,披肩滑落肩头,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晚风一吹,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别动!”史唐举着相机蹲在不远处,镜头对准她的侧脸,“就这样,抬头看星星。”
姜岁安挑眉,依言抬起头,狐狸眼映着漫天星光,难得没怼他。史唐屏住呼吸按快门,相机里的画面美得让他心头一颤——她的睫毛沾着夜露,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不再是平日里那副带刺的模样,倒像只卸下防备的小狐狸。
“好了没?冻死了。”姜岁安冻得鼻尖发红,忍不住搓了搓手。
史唐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裹在她脖子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廓,烫得他猛地缩回手:“马上好!刚拍了几张,你看看。”
姜岁安凑过去看相机屏幕,星星落在她眼里,也落在照片里,她的嘴角不自觉弯了弯:“还行,没白让你跟着。”
史唐看着她的笑,心跳又开始乱了,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远处的布达拉宫:“那边夜景更好,我带你过去拍?”
姜岁安点头,刚站起来就被风吹得一个趔趄,史唐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外套传过去,两人都顿了顿。他赶紧松开手,耳尖红得要滴血:“小心点。”
姜岁安没说话,只是把围巾紧了紧,率先往前走。史唐跟在她身后,举着相机,镜头里的她走在星光下,背影单薄却倔强。他偷偷拍了张她的背影照,照片里的星星落了她一身,配文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姜岁安,我的星星。
走到观景台,姜岁安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亮着灯的布达拉宫,突然说:“史唐,谢谢你。”
史唐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跟我客气什么!以后你想拍照,我随叫随到。”
他没说的是,只要是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周晟安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划着手机屏幕,直到刷到史唐那条朋友圈——照片里,姜岁安裹着围巾靠在栏杆上,侧脸映着星光,狐狸眼弯成了月牙,连嘴角的梨涡都浸着笑意。
他的指尖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降。
周宴京呢坐在沙发上,他怕他哥伤心,就过来陪他哥,看到他哥的脸色超级难看,凑过去扫了眼手机屏幕,当即啧了一声,“我说史唐那小子怎么突然失踪了,原来是追着岁岁去西藏了!”
他说着就要掏自己手机:“我看看他发什么了……哎?怎么没有?”话音刚落,周宴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挑眉看向周晟安,语气里带着点欠儿:“哟,这是仅你可见啊?这小子可以啊,心机够重,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暗恋岁岁?”
周晟安猛地抬头,眼神冷得像冰锥,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宴京瞬间噤声,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得得得,我不说了。不过哥,你真打算就这么看着?史唐那小子可是行动力超强的。”
周晟安没说话,指尖死死攥着手机,屏幕里姜岁安的笑容刺得他眼睛生疼。嫉妒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得他快要窒息,可那句“她不想见我”又像魔咒一样,死死困住了他。
他想起她离开那天说的“账该清了”,想起她关上客房门时决绝的背影,眼底的红血丝瞬间爬满了眼尾。
周宴京看着他这副隐忍又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哥,喜欢就去追啊,你不主动,就史唐那无赖样儿,真要被史唐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