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烟花，风波起

晚饭的鱼香混着客厅里的年画油墨味，许沁却没尝出半点滋味。筷子刚碰到碗沿，就听见付闻樱笑着说：“沁沁，晚上跟妍妍一起在院子里放仙女棒吧，你爸刚买了新的。”许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瞟向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半了，宋焰说会在巷口等到八点。

许沁我去倒垃圾！

撂下这句话，许沁抓过门边的垃圾袋就往外冲，连棉袄的扣子都没扣好。寒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她却觉得浑身发热，内袋里的钢笔硌着心口，和中午那颗橘子奶糖的甜味搅在一起，让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巷口的老槐树下，宋焰果然倚在树干上，脚边堆着半箱烟花，嘴里叼着根点燃的烟，火光在夜色里明灭。看见许沁跑过来，他把烟扔在雪地里踩灭，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晃了晃

宋焰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盒包装花哨的薄荷烟，烟盒上印着刺眼的骷髅头。许沁皱了皱眉，却没后退——中午宋焰说“孟家的糖再甜，也没外面的风自由”，这话像根小刺，扎在她心里拔不出来。

宋焰怕了？

宋焰挑着眉，把烟塞到她手里

宋焰就拿着看看，又不逼你抽

他说着，弯腰点燃了一挂小烟花，火星“噼啪”炸开，映得许沁的脸忽明忽暗。宋焰的目光落在她攥着烟盒的手上，声音压得很低

宋焰孟宴臣管你管得真严，连放个烟花都要偷偷摸摸，你就不想自己说了算？

许沁的指尖微微发颤，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孟宴臣正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米色的毛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许沁心里一慌，手忙脚乱地把烟盒塞进棉袄口袋，却还是被孟宴臣看了个正着。

孟宴臣跟我回家

孟宴臣的声音比夜里的风还冷，他没看宋焰，只盯着许沁冻得发红的鼻尖。宋焰却上前一步，故意撞了下孟宴臣的胳膊

宋焰孟二哥，大过年的，带妹妹出来玩会儿怎么了？

孟宴臣我们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孟宴臣的语气没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伸手去拉许沁，许沁却猛地甩开，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许沁我就是来放烟花的！你凭什么管我？

这话一出口，空气瞬间静了。宋焰在旁边低笑了一声，孟宴臣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担忧慢慢沉成了失望。就在这时，巷口又传来脚步声，樊胜美提着个布袋子跑过来，看见这阵仗，连忙拉住孟宴臣

樊胜美宴臣，别生气，沁沁可能就是玩忘了时间

许沁趁机挣开，却被孟宴臣一把攥住手腕——他的手心很暖，力道却不轻，像是怕她跑掉

孟宴臣回家

这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让许沁不敢再反抗。

几人刚走到孟家院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响。推门进去，只见樊胜强正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地上散落着几盒付闻樱准备走亲戚的点心，孟怀瑾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

樊胜美哥！你干什么！

樊胜美惊叫着冲过去，一把夺过布包。樊胜强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喊：“妈说家里快断粮了，这些点心拿回去怎么了？孟家又不缺这点东西！”

樊胜美你浑！

樊胜美气得手都抖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樊胜美这是付阿姨给我们的，你怎么能偷偷拿？

她转头看向孟宴臣，声音里带着哭腔，“宴臣，对不起，我哥他……”

孟宴臣松开许沁的手，先走到孟怀瑾身边说了句“爸，没事”，再转身帮樊胜美捡起点心

孟宴臣别骂他了，可能是婶子真有难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塞进樊胜美手里

孟宴臣明天去超市买些米面送过去，别让婶子再催他

樊胜美攥着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许沁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烦躁——明明是樊胜强做错了，为什么孟宴臣还要帮他们？刚才在巷口，他怎么就不能对自己温柔点？

这时，付闻樱从厨房出来，看见地上的狼藉，却没生气，只是笑着拍了拍樊胜美的肩：“傻孩子，哭什么？点心本来就是给你们带的，不够再拿。”她转头看向许沁，语气依旧温和，“沁沁，外面冷，下次要出去，跟阿姨说一声，别让人担心。”

许沁没说话，只是低头踢着脚边的雪粒。她听见樊胜美跟付闻樱道谢，听见孟宴臣在旁边低声安慰樊胜美，还听见宋焰在巷口吹了声口哨——那声音带着点挑衅，像根羽毛，轻轻搔着她心里最叛逆的地方。

回到房间，许沁把棉袄扔在椅子上，钢笔从内袋滑出来，滚到床底下。她弯腰去捡，指尖却碰到了那盒薄荷烟。打开烟盒，一股呛人的味道涌上来，她却鬼使神差地抽出一根，放在鼻尖闻了闻——和宋焰身上的味道一样，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劲儿。

窗外突然传来“咻”的一声，紧接着，一朵金色的烟花在夜空炸开，照亮了半个院子。许沁跑到窗边，看见宋焰站在巷口，正抬头往她房间的方向看，手里还举着个点燃的烟花棒，火光在他眼里跳着，像极了中午递奶糖时的样子。

她连忙拉上窗帘，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膛。刚才孟宴臣失望的眼神、樊胜美掉眼泪的样子、付闻樱温和的语气，都比不上宋焰那一眼——那眼里的光，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孟家小心翼翼养着的小鸟，而是能跟着风一起飞的自由的东西。

而客厅里，孟宴臣正帮樊胜美把点心装进袋子。樊胜美擦了擦眼泪，轻声说

#樊胜美宴臣，谢谢你。还有……沁沁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宋焰

孟宴臣的动作顿了顿，看向许沁房间的方向，眼底的担忧又深了几分。他知道，这个新年的夜晚，有些东西，已经和天上的烟花一样，炸开了就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