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日的阴影

秋日的阳光把星华中学的红砖墙晒得发烫，校庆活动的彩带从教学楼上垂下来，风一吹就簌簌地碰着梧桐叶。孟宴臣站在礼堂后门的走廊上，指尖无意识地捏着刚领到的节目单，目光却追着不远处的樊胜美——她正帮文艺部的同学搬合唱架，米色的校服外套挽在肘间，露出的小臂绷着细细的劲，额角渗的汗顺着鬓角滑下来，被她随手用手背擦了擦。

樊胜美孟二少，不进去看彩排吗？

樊胜美搬完最后一个架子，转身就撞进他的视线里，挑着眉笑了笑。她知道孟家今天捐了礼堂的新音响，孟怀瑾和付闻樱刚还在主席台上跟校长说话，而孟宴臣来这儿，八成是替家里盯着流程，也顺便……等她。

孟宴臣的耳尖悄悄红了，往前递了瓶温矿泉水

孟宴臣刚看你搬东西，歇会儿

他没说自己从半小时前就站在这儿了，也没说看见有男生想过来搭话时，他攥着节目单的指节都泛了白——就像现在，他盯着樊胜美拧瓶盖的动作，喉结动了动，才想起补充

孟宴臣许妍的独奏排在第三个，明玉姐在后台陪她

樊胜美接过水喝了一口，余光瞥见他校服领口没理好的领带，伸手替他拨了拨

樊胜美你这领带歪的，等会儿叔叔阿姨看见该说你了

指尖碰到他脖颈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孟宴臣的耳朵更红了，樊胜美赶紧收回手，假装看远处的花园

樊胜美那我先去后台找许妍，你……你也赶紧进去吧

她转身往后台走时，没看见孟宴臣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孟明玉发来的消息：“许妍的琴弓找不着了，你在外面帮着问问有没有人看见。”

孟宴臣立刻收起情绪，往后台跑。刚到侧门，就听见孟明玉压低的声音在安抚人

孟明玉别急，再找找，琴盒里、化妆台下面都看看，是不是刚才拿谱子的时候碰掉了？

许妍站在化妆镜前，眼眶红红的，手里攥着小提琴的琴身，指节都在抖

许妍我明明放在琴盒里的，刚才去洗手间回来就没了……

这把琴是孟怀瑾去年送许妍的生日礼物，意大利手工做的，琴弓更是配了好几个月才找到合适的，许妍宝贝得不行，明天就要靠这首《沉思》参加市里的器乐比赛，今天校庆彩排是最重要的预演。

孟宴臣我去调监控

孟宴臣皱着眉拿出手机，刚要给学校保安室打电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嗤笑——许沁和宋焰并肩站在那儿，宋焰的校服口袋鼓鼓的，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许沁则低着头，手指绞着校服下摆。

宋焰找什么呢？琴弓啊？

宋焰故意把手往口袋里塞了塞，眼神扫过许妍泛红的眼睛

宋焰是不是那种木头的、上面缠马毛的？刚才我好像在操场的垃圾桶旁边看见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

孟明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太了解许沁的性子，自从半年前许沁跟宋焰走得近了，就总爱跟许妍别苗头——许妍成绩好，付闻樱常夸她懂事，许沁就故意上课捣乱；许妍被选去参加比赛，许沁就私下里跟同学说许妍是靠孟家走后门。现在看来，这琴弓十有八九是他们藏起来的。

孟宴臣宋焰，你把话说清楚

孟宴臣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许妍身前，语气沉得像结了冰

孟宴臣琴弓到底在哪儿？

宋焰往后退了退，拉了把许沁

宋焰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凶什么？许沁，你说是不是？

许沁抬头看了眼孟宴臣，又赶紧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许沁我……我不知道，我们就是路过

#孟明玉路过？

孟明玉冷笑一声，拿出手机点开刚才保安室发来的监控截图——十分钟前，宋焰和许沁偷偷溜进过后台，宋焰从许妍的琴盒里拿走了什么东西，塞进了口袋

#孟明玉监控都拍下来了，你还要装吗？

宋焰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伸手就要去抢孟明玉的手机，却被孟宴臣一把攥住手腕。孟宴臣的力气比他大得多，捏得他手腕生疼

孟宴臣把琴弓拿出来，现在

宋焰我不！

宋焰挣扎着

宋焰许妍凭什么什么都有？你们孟家什么都给她，连比赛名额都抢我的，我就是要让她演不了！

这话一出口，许沁的脸更白了。其实市里的比赛名额是许妍自己考来的，宋焰当初没通过初选，就一直耿耿于怀，昨天还跟许沁说，要让许妍“吃点苦头”。

孟宴臣名额是许妍凭实力得的，跟孟家没关系

许妍终于忍住眼泪，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宋焰

许妍你要是不服气，可以下次再考，但你不能偷我的琴弓

就在这时，付闻樱和孟怀瑾走了过来。付闻樱刚才在礼堂里没看见孩子们，就过来找找，刚到门口就听见了争执。她没先发火，而是走到许妍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妍妍别怕，先告诉妈妈，琴弓是不是很重要？”

许妍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许妍明天就要比赛了，这把琴弓我练了好久……

付闻樱的眼神冷了冷，转向宋焰：“宋同学，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委屈，但用这种方式伤害别人，是不对的。现在把琴弓拿出来，我可以不告诉学校，但你必须跟许妍道歉。”

宋焰还想犟嘴，却被许沁拉了拉衣角。许沁抬头看了眼付闻樱，又看了眼孟宴臣紧绷的脸，终于松了口

许沁哥，琴弓在……在操场东边的垃圾桶里，我去拿

孟宴臣松开宋焰的手腕，让许沁去拿琴弓。宋焰瞪了许妍一眼，转身就要走，却被孟怀瑾叫住

孟宴臣宋同学，道歉

宋焰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跟许妍说了句“对不起”，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许沁拿着沾了点灰尘的琴弓跑回来，递给许妍，小声说

宋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妍接过琴弓，用纸巾轻轻擦着上面的灰，摇了摇头

许妍没关系，找回来就好

孟明玉拍了拍许妍的肩膀

#孟明玉别耽误彩排，我陪你进去

说着，她看了眼孟宴臣，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樊胜美——樊胜美刚才一直没过来，就是怕给他们添乱，这会儿见事情解决了，才冲他们笑了笑。

孟宴臣走到樊胜美身边，低声说

孟宴臣让你担心了

樊胜美摇摇头，指了指礼堂的方向

樊胜美快开始了，进去吧

她看着孟宴臣的侧脸，阳光刚好落在他的睫毛上，刚才他挡在许妍身前的样子，比平时温温柔柔的模样，多了点让人安心的力量。

礼堂里的灯光亮了起来，第一个节目开始了。孟怀瑾和付闻樱坐在第一排，时不时回头看看坐在后排的孩子们——孟明玉在帮许妍检查琴弓，许妍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正对着谱子默念；孟宴臣和樊胜美坐在一起，偶尔凑在一起说句话，孟宴臣的嘴角，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笑意。

只有许沁，坐在最边上的位置，看着舞台上的灯光，眼神有些复杂。她刚才看见付闻樱摸许妍头的时候，心里有点酸——明明她也是孟家收养的孩子，可付闻樱好像从来没这么温柔地对过她。宋焰刚才跑的时候，还回头跟她说“孟家根本不疼你”，这句话，像根小刺，扎在了她心里。

舞台上的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就到了许妍的独奏。许妍抱着小提琴走上台，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目光掠过孟家众人，最后落在孟宴臣和樊胜美身上——他们正对着她笑，樊胜美还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琴弓落下，悠扬的旋律从琴弦上飘出来，礼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孟宴臣看着台上的许妍，又侧头看了眼身边的樊胜美——她正认真地听着曲子，眼睛亮晶晶的，比舞台上的灯光还要亮。他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樊胜美没躲开，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而礼堂后门的阴影里，宋焰站在那儿，盯着台上的许妍，眼神阴沉沉的。他没走，他在等许沁，也在等一个机会——他刚才跟许沁说的“苦头”，可不止藏琴弓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