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41区的清晨,不是被光线叫醒的,而是被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爆炸的震动。。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混合着远处射击场永不停歇的“砰砰”声,成了这里的闹钟。
清翎从那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坐起,薄褥子根本隔不开弹簧的硬度。她顺手舀起隔夜的水漱了漱口,水的冰凉让她精神一振。
身份卡在门禁上刷出一声短促的“嘀”响。走廊里,已经有几个身影在走动,大多和她一样沉默,眼神里带着初来者的警惕和宿醉般的疲惫。空气中除了霉味,还多了股清洁剂也压不住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前台那位小姐依旧挂着疏离的微笑,递给她一张打印好的日程表。“清翎小姐,您的初始训练安排。格斗场在B-7通道尽头,教官是‘屠夫’,祝您好运。”
“屠夫”。这不像个名字,更像个警告。
格斗场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擂台,四周是阶梯式的观察席,此刻空无一人。场中央站着一个男人,身材不算高大,但像是由钢筋和岩石浇筑而成。他穿着普通的作训服,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衣领下。最让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神,平静,空洞,像是在打量一件工具,而不是一个人。这就是屠夫。
“今天来了六个,还剩五个。”屠夫开口,声音沙哑,和地面的金属一样冷。“在这里,你们要学的第一课,不是怎么杀人,是怎么不被杀。”
他的目光扫过清翎等人,像是在清点货物。
“演示。”他朝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新人扬了扬下巴。“你,攻击我。”
那新人低吼一声,猛地冲过去,拳头带风。屠夫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侧身、抬手、格挡、顺势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拉一扭。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空旷的场地里格外刺耳。魁梧新人惨叫着跪倒在地。
“看到了吗?”屠夫松开手,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无效的攻击,等于自杀。你的愤怒,是你的弱点。”
他转而看向清翎:“你,出来。”
清翎走上前
…
屠夫看着她,摇了摇头:“僵硬,全是破绽。但眼神还行,没有多余的恐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地狱。屠夫的教学方式粗暴直接,每一次纠正都伴随着剧痛。清翎被他摔在地上无数次,胳膊被反剪到几乎脱臼。但她一次也没吭声,只是每次倒下后,都立刻爬起来,死死记住对方发力的角度和时机。
“疼痛是最好的老师。”屠夫在她又一次被撂倒后,用脚轻轻点了点她的侧腹,“记住这个感觉,下次这里被击中,就是内脏破裂。”可这点疼痛跟实验室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中午是短暂的休息。所谓的食堂,提供的是一种高能量的营养膏,味道像生了锈的金属。清翎默默地吃着,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
下午是武器熟悉。在一间布满枪械的库房里,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兵让他们拆卸和组装几种基础枪械。清翎的手指很灵活,那些复杂的零件在她手中似乎比人体的关节更听话。她是最快完成组装的一个。
老兵难得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把装满训练弹的手枪。
射击训练场里,枪声震耳欲聋。清翎戴上隔音耳罩,举起枪。她没有急着扣动扳机,而是先感受着武器的重量和平衡。实验室的经历让她对“精准”有一种偏执的要求。她回忆着老兵说的呼吸节奏,屏息,瞄准。
“砰!砰!砰!”
三枪,两个八环,一个九环。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好得惊人。
“感觉不错,嗯?”白狐的声音懒洋洋地在她脑海里响起,“不过比起本大仙当年指点过的后羿,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清翎没理他,继续装弹。她知道,这点成绩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傍晚,当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那个六平米的隔间时,连墙角那点霉味闻起来都几乎算是“亲切”了。她瘫倒在铁架床上,听着远处隐约的枪声和通风管的嗡鸣。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叩”声。
她警惕地坐起身。门外是赵文斌。
“怎么样?”他靠在门框上,没打算进来。
“还活着。”清翎回答。
赵文斌扯了扯嘴角,似乎这就是他能表达的最大程度的笑意。“屠夫是N-41区最好的启蒙教官。被他练过还能站着的,一般都能活过第一个任务。”他顿了顿,扔过来一个小塑料瓶,“舒缓喷雾,算是……新人福利。”
清翎接过瓶子:“谢谢。”
“别谢太早。”赵文斌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飘在空气里,“明天是体能和潜入,祝你好运。”
门关上,隔间里重回寂静。清翎看着手里那个廉价的小瓶子,又看了看手机上的余额。
她喷了点喷雾在酸痛的胳膊上,一股清凉蔓延开来。窗外的灰塔,霓虹灯次第亮起,将那根巨大的“夜明珠”柱子的阴影,投进了她这间小小的囚笼。
训练,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