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5.7上午10:21,阿昌在深情回望我一眼后,就背着书包消失在了过高铁安检的人群之中。那一瞬间,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眼眶外溢,洗去了我看到的一切色彩。
阿昌要回学校了。
我不晓得平日对谁都几近冷血的我怎么就爱阿昌他爱的如此痴情,如此沉醉。我只晓得,现在的我确实黯然伤神,连解剖课都上的浑浑噩噩。
回家之后我又难忍泪水两次,耍手机听音乐吃东西什么的通通没有了吸引力,索性直接上床进了A世界。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永远在梦中不再醒来,因为对于我而言,梦境不过是另一个现实,更加绚烂更加绮丽的现实。
因此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成仙成佛,因为我就是那种贪嗔痴拉满六根不净的人,在现实中贪恋爱人的身影,转而又投身梦中寻求安慰。
和我的名字很贴合嘛,延月人延月人,自始至终,我就是那个月影下做梦的“人”,阿昌口中的阿人。
虞美人的坟墓上空,天不阴不晴,光线朦胧,微风中氤氲着不真切的斑驳。恍惚间我只感觉血红的花朵中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小人,好像每个都是他,或在桌上写着什么,或在打着LOL,但仔细看去,不过是我设计的铺在墓园泥土上五颜六色的碎瓷片。
我又难过起来。那是一种全身发麻发木的燥热感,纵隔区还憋的难受。
也好,至少证明我还清醒的活着。
为了麻痹自己,我偷偷摸摸潜入A世界维护中心的食堂后厨偷走了所有栗子小蛋糕(其实也就五个,因为平常除了我和阿昌压根没员工吃,哎哟怎么又说到他了难受死了),准备靠狂炫慰藉我寂寞的心灵。
然后就被掌勺的缉拿归案。
“我以为遭贼了呢,原来是你啊。”染着粉头发的老爷爷又搓了几个栗子泥球。“你说你个名正言顺的老板来吃东西还偷偷摸摸的。”
“啊!孟叔!你不知道我的心是怎样痛楚啊!”我炫了三个小蛋糕,勉强从分别之苦中恢复过来,便又开始发癫。“那痛苦让我好像阴沟里的死老鼠,觊觎着太阳的光明却自惭形秽。是的,品格的丧失和人性的堕落都让我无法再面对追随梦想的人们了啊!”
“听不懂,和你的栗子蛋糕说去吧!”孟叔翻着超mean的白眼把新烤出来的四个栗子小蛋糕推到我面前,着手去处理要香煎的三文鱼。“小情侣家家的吵什么架,哪有什么隔夜仇。”
我:?
孟叔:“?你和副总没吵架吗?我早些时候还看见他火急火燎地自己一个人去修彩噪声了,原来你根本不知道的吗?”
我:???
在跃迁部确定去修彩噪声的确实是阿昌本昌后,我一整个有点怀疑人生。
那我问你,我一整天的状态算是什么?不对这不是重点,他是咋进来的?
抱着疑问我在短篇小说区《蒙娜丽莎的微笑》中香榭丽舍大道第三个橙色的路灯下找到了正拿着探测器四处转悠的阿昌。
“你来啦?”阿昌在我脑门上亲了一口,“我怕退出去就进不来了,就没给你发消息。今天的暗号是想你了吧?”
我顾左右而言他来掩饰我的羞涩和尴尬,阿昌也不甚在意。“我猜应该是你送的那个史迪奇玩偶的原因,因为我今天自言自语了好几次想你了,但进来这一次我正在玩那个玩偶。”
听到这么直接的腻歪话,我有点害羞,但旋即就高兴起来。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无视地图限制天天见面了。
“哦对了,我来的有点匆忙,没看彩噪声具体是啥,给我讲讲?”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条街的外带食物不知道怎么活化了,数量不是很多,我已经全清理了,目击者的记忆也消除了,现在正在找感染……源。”
我们同时看到了正在尖叫逃窜的栗子小蛋糕。
我的甜点!!!哦不对这不是重点。
如果这个彩噪声是在迦旁遮叶那种超武超魔世界出现,我估计扭头就走了。在那个各路神仙互掐的宇宙,这点栗子小蛋糕简直就是来搞笑的。但此时此刻我们所处的香榭丽舍大道来自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超能力的讽刺批判小说,如果一群完全没接触过超能力的普通人看到一个有手有脚的栗子蛋糕一边逃跑一边尖叫,鬼知道会造成多强的认知危害。
我和阿昌兵分两路,他负责去复原那些异化的小蛋糕,我去找引发这异常的源头把它关停。为了防止大范围模因污染,我立刻掏出羽毛笔在小说中加入了一个模因。
“夜晚的天空是人类所能认知的最美好的存在,夜晚的风声是最动听的声音。当祂们一同降临时,分散注意去关注任何其他事物都将是一种亵渎。”我一边穿过不约而同一脸陶醉地望向天空的人群一边查看追踪器上污染源的定位。
还好,位置不算很远,大概五分钟就能到,希望修复起来不要太麻烦,不然这些人就要看一晚上天了。
我和阿昌在传出异常模因信号的泥胚碰了面。阿昌的效率高得可怕,跟他相比,我感觉我每秒都在摸鱼。
“其实我也才搞完没多久。”他向我展示了装在特制塑封袋里的蛋糕,他们仍在尖叫着四处乱窜。
对此我表示万分心痛。
“话说你这个短篇讲的是什么啊?贫富差距那么大的吗?”
“少儿不宜,讲的是人间罪恶。”我高中时很喜欢写这种黑暗的小短篇。“大概就是一个大户人家老是个变态爷,喜欢虐待别人,先是把他的夫人虐待到死,又用长的很像他夫人的女儿做补。他女儿喜欢他们家一个青年男仆,结果有一天男仆撞见了老爷虐待小姐,他一把火烧了全家,觉得这样不仅烧死了罪恶还让纯洁解脱,然后在一个月后留下遗书跳湖自杀。”
“参考金阁寺了吧。”阿昌咋舌,“你还真是喜欢这种文学。”
我们一脚踹开毛坯房的破木门。生锈的铁锁形同虚设,就算不是这样凭阿昌的能力也能直接打开。
“我没设计过这么贫困的地区啊?”我闻着空气里比腐烂的大体老师还臭的气味有些恶心。“我写的只是平民区,没写过这么巨大的贫富差距,也没加细节。”
阿昌则看着挤在这个不到1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的十几号“骷髅”,他们受我插入的模因影响,此刻正跪在蟑螂老鼠遍地的垃圾堆上一脸安详地看着天空。看着那表情我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一个词。
解脱。
“污染源好像就是这几个人。”阿昌指了指在他们奇瘦身躯轮廓处不断浮现的细小彩色板块。“没有反抗能力,按程序来了?”
我点点头。我和阿昌都心照不宣地没提他们肢体上相当数量的无比整齐还深可见骨的溃烂伤口。
“彩噪声维修部,即将收容一批人类彩噪声,健康状态糟糕,务必做好防疫措施并预备营养补给方案。”
这时我在小说中浓墨重彩描写的落日时分升起的烟火开始在天空上演,在命运被人践踏的人们心中,这一刻是罪恶的结束,解脱的时刻,重生的到来。
我开始有些怀疑将A世界的开放程度设定为100%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诚然这让我笔下的人有了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但像这样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又有多少呢?
又或者无论是开放与否,我的行为都是在践踏玩弄他们的命运。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些无力,于是只好和阿昌默默地看着橙色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又凋谢,希望我们能够掌握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