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

暮色漫过初冬的街道时，树枝上最后几片枯叶被风卷着打转，落在结冰的水坑里。

街道落了点碎雪，没积厚，只在砖缝里嵌着星点白。商铺的玻璃上凝着薄雾，暖黄的灯光透出来，把路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和冷硬的街景撞出点软乎乎的暖意。

“喂?妈问你到哪了?”

“快了快了，爸在家吗？”

“爸！哥找你”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风声和小女孩轻快的脚步声后，咚的一声，粗亮带着几分年迈的声音传了出来：

“什么事?”

“爹地～”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后，“小辰！你听着！你是独生女知道吗？！”

？

“不……”肖绪刚想开口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忙音，他只能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迈步。

雪丝飘得密了些时，远处的茶馆渐渐清晰。玻璃门里漏出暖黄的光，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连门口挂着的蓝布帘，都像沾了茶香似的，在风里慢慢荡。

肖绪看了眼这茶馆。他依稀记得这条街里只有很多标牌上挂着“高级”的超市、24h营业的便利店……这家茶馆开在这倒是显得有点“高大上”。

他的脚好像不听使唤似的往里走去。屋里的炭盆烧得旺，木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茶客们的谈笑声混着雪花落在铁皮雨棚的轻响，连空气里都裹着暖融融的茶味，让人忘了门外的寒。

“诶！你好！要喝点什么?”

“我要……”

那人还没等肖绪回答，就开始机器一样推销起这个店，“课文”被他背的滚瓜烂熟“我们这的茶都是现摘现泡的，茶香四溢……”

肖绪光是听到第一句话嘴角就抽了抽，就这么屁点大的地方哪有地方种茶树?

后面说的话肖绪都没在听。终于过了五分钟，那个背课文的“小学生”终于背完了，咽了咽口水，凑近到肖绪的面前故作神秘的说：“诶！帅哥，我发现你和我们老板长的很像！”

“嗯?很像?”

“对啊，十分有七分像！但是他天天板着个臭脸。”

“噢…我这张帅脸只能是独一无二的，你跟你们老板说叫他换张脸吧。”

“…?”小学生盯着面前这张独一无二的帅脸沉思了起来。

“怎么了?”

“我在想我和老板说他会不会把我碎尸万段然后丢海里喂鱼。”

“噢，那我想一下。”

“你想什么?”

“我想我把你刚刚说的‘他天天板着个臭脸’告诉他，他会不会把你碎尸万段丢海里喂鱼。”

小学生被他噎了两次，显然不想再和他套近乎，兜兜转转还是说回了那句“帅哥，你想喝什么?”

肖绪看了看茶馆墙上挂着的牌子，半晌后说道：“雪梨桂花茶吧”

小学生刚准备转身去备茶，刚走出两步又被人叫住：“诶！等等。”

他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帅哥，还有什么事吗？”

“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哈?”

“我和他说叫他换张脸。”

“还有呢？”

肖绪白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你想被碎尸万段的话，我可以把……”

小学生立马打断他：“不！不用了！”说着便往楼上跑去。

肖绪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转头往窗外看去。茶馆窗玻璃蒙着层薄雾，擦开一角就见巷口的雪——青石板路盖着浅白，梧桐枝桠挑着雪絮，偶尔有穿厚棉鞋的行人走过，脚印落下去，又很快被新飘的雪轻轻盖了层。他就这么看着，不禁的发起了呆。

临窗的位置最妙，玻璃外是落雪的冷，窗内却暖得刚好。茶馆里的热气在玻璃上凝了薄雾，用指尖划开，能看见雪落在窗沿的凉，倒让人觉得这暖更实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