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离别

电影开场后，张桂源看得入迷，偶尔凑到张函瑞耳边说

张桂源这个镜头好帅

张函瑞没应，却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肩膀挨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散场时，巷子里起了风，张桂源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张桂源晚上凉，你穿

张函瑞不用

张函瑞推开

张函瑞我不冷

张桂源你上次就感冒了，还硬撑

张桂源把外套披在他肩上，拉了拉领口

张桂源披着，别又生病

张函瑞没再推，任由外套裹着自己，鼻尖萦绕着张桂源身上的皂角味——和民国时少年身上的味道一样，干净又温暖。他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没说话，却在张桂源要过马路时，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

张函瑞看车

张函瑞的声音很轻，拉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张桂源回头，笑了笑

张桂源知道了，函瑞

走到张函瑞家楼下，张桂源停住脚

张桂源明天早上我还在槐树下等你，给你带豆浆油条

张函瑞不用

张函瑞仰头看自家二楼的窗户，灯没亮

张函瑞我妈可能要早点带我去买菜

张桂源那我等你回来

张桂源没放弃

张桂源等你回来，我给你看我新赢的弹珠，有颗蓝色的，特别好看

张函瑞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是刚才张桂源递给他、他没吃的那颗，现在糖纸被叠得整整齐齐。他塞给张桂源

张函瑞明天别等了，我可能不回来

张桂源为什么？

张桂源接过糖，捏得很紧

张函瑞我爸要调去深圳工作，全家都要搬过去

张函瑞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事

张函瑞下个月走

张桂源愣了愣，手里的糖纸被捏得皱成一团

张桂源你要走？

张函瑞嗯

张函瑞点头，没看他

张函瑞那边学校好，能考个好大学

张桂源那你还回来吗？

张桂源的声音有点发颤

张桂源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考市里的高中，一起在槐树上刻名字……

张函瑞说过的话不算数也正常

张函瑞打断他，转身往楼道走

张函瑞走了，晚安

张桂源函瑞！

张桂源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碰到那道浅疤

张桂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们以前……好像也这样分别过，你说过会等我……

张函瑞的身体僵了僵，心里的记忆翻涌上来——民国时的码头，少年攥着自己的手，说“等我回来”，可最后只等来半块融化的麦芽糖。他用力甩开张桂源的手，声音冷得像冰

张函瑞别胡说，我跟你没什么以前

说完，快步走进楼道，没再回头

张桂源站在楼下，看着楼道里的灯一层层亮起来，又暗下去，手里的橘子糖被体温焐得发黏。他摸出脖子上的银锁——那是第一世张函瑞送他的，他带着转世了——现在，另一枚银锁在张函瑞胸口，隔着一扇门，却像隔了两辈子的距离

第二天早上，张桂源还是在槐树下等了，手里揣着热乎的豆浆油条，直到太阳升到头顶，也没看见张函瑞的身影。后来的日子，他每天都来，把银锁擦得发亮，直到张函瑞家的行李被搬上卡车，直到卡车消失在巷口，他也没等到一句告别

再后来，张桂源考上了深圳的大学，走遍了深圳的大街小巷，没找到张函瑞。直到2003年冬天，他在南京的一家旧书店里，看到一本《灌篮高手》漫画，扉页上写着“张函瑞”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张函瑞桂源，银锁我带着，下辈子，别再让我等你

他问遍了书店老板，才知道张函瑞半年前因为一场车祸走了，葬礼办得很简单。张函瑞的母亲把一枚银锁交给了他，上面刻着“瑞”字，和他脖子上的那枚正好是一对——锁身内侧，还刻着两个小小的字：“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