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遗忘是死亡的终点站
直到时光把我们悄然忘记
在下一个立春
1.
2013年冬日
初雪来得悄无声息，寒冷、破碎得融化在窗棂上，那熟悉却又沉闷的咳声再次占据了你
壁炉上木屑燃烧声噼里啪啦，苍白的肌肤映射出短暂的红晕，长发束为丸子头的少年轻拍着你的背
在一切都无可挽回的六年后，命运给你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将死之人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坚守正论、保护弱者的“夏油杰”，新宿街头未能见到的夏油杰
在白炽灯光与黑夜融为一体，与夜同色的少年身上沾满咒灵血液，血色粘稠
时差以年为单位，六年后枯竭的你遥望六年前鲜活的他，那张年轻的、让你熟悉到心跳慢半拍的面孔
高专的黑色制服、刺鼻的咒灵残秽、眼神涣散的少年，却在见到“同期”的那刻扯出上扬的唇角——如他以往担责事情的正论
可是…
夏油杰……
——我已不再是我，你亦不再是你
然后呢，命运会做出同一个选择
2.
“你咳得好严重，我去给你拿药”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面容和他善于照顾人的性格，有一刻它好像成为了现实
——“你想要什么特产，任务结束了我带回去”
——“悟，你别和她赌气了”
——“保护普通人是咒术师的职责”
一桩桩、一幕幕不可控地在脑海中浮现，回忆涌出摧毁堤坝
“夏油杰”在橱柜里找到了药，一瞬之间，他看到你那红肿的眼眶里盛满的伤海
他说不清这情绪之中蕴含着什么，你帮他处理伤口的那天望着他如同刻入骨髓，而有些事即使有端倪，其中的伤口尽量不要掀起
开始他知道的是这2013年的冬日与僻远乡村异常的咒力波动，因为他的到来
失态者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用手狼狈的擦拭泪水，低着头说对不起
“你是我的朋友，不用为这事道歉”狐狸眼尾的少年在笑，却看不到任何眼底波澜
他的大手轻抚上你的脊背，拉近的距离让你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蛇信子的吐息悄然靠近
“抱一下怎么样”
“毕竟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他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3.
你没有好好地说过再见，你也太早告别了你的青春岁月
你还以为他只会出现在梦里，直到残留的记忆都消失殆尽，直到拥抱的体感化为虚无，即便是短暂的却真实存在着
荒唐而又温暖
轻柔的拥入怀中，伤口渐渐愈合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察觉到短暂的颤抖，又重新掌控局面
这样，鲜活的他
这样，枯竭的你
窗外日渐深沉的冬意，一点点衰败下去，壁炉火光声不再窸窣，一点点暗淡下去
新宿的街头，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们之中这个最温柔却最残忍的伙伴
褪去高专制服、半散着黑发的是一纸文书上被通缉的夏油杰，还是现在天空鹅毛大雪伴你左右的“夏油杰”
你还有多少时间去分辨呢？
直到抹干泪水，意识到回不去的何止是从前
那个身着五条袈裟、墨发过肩的男人头上堆出了雪苗，与那一身的咒灵血液形成对比
“好久不见了” “教主大人，自从她来了后周围就没安宁过”说这话的人随后咬紧牙关
“一定要帮我们把那病殃子赶出去！”
被俯首的教主掌心撑着下颚，闻言淡淡地轻笑
宽大袈裟的男人踏自风雪来，他感知到一股奇特的咒力，与“猴子”请求的来自同一乡野
覆盖在雪中、刻在砖瓦上的深沉恶意，那些原罪曝晒在阳光下，也曾是夏油杰坚守的正论
长路漫漫跨越六年岁月，意气的少年与相伴的同期，与记忆里的身影重叠，那是曾经的他和苍白的你
能再次见面真是意外啊
“好久不见了…”
青春、同期、喜欢的人
所以，盘星教教主说出了这句话
壁炉的火光随着你眼底那震惊跳动，这声“好久不见”混淆了时光的界限
年轻的“夏油杰”站在两人之间，身体依旧紧绷，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你情绪的剧烈波动，也看到了门口那个“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绝非冰冷的复杂情绪。这让他更加困惑，也更加烦躁
你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如何回答？告诉你眼前这个尚且纯净的少年，那个男人是六年后的他，是与你曾并肩作战、分享过青春悸动，最终却与你分道扬镳的……故人？
4.
“你是谁…”DK声音干涩，浓浓的咒力凝聚在掌心，目光死死地锁定着“自己”
“为什么和我…”
“——长得一样？” 夏油杰接话，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你
“因为，我就是你啊”
夏油杰停在屋子中央，离你们不远不近的距离，炉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卸下了笑意的假面
“他”，拥有着同样的情感
“看着她”教主杰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看着她如今的模样。然后告诉我，你坚守的，保护非术师的‘正论’，究竟带来了什么？”
他的话语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DK内心最摇摆不定的地方
“夏油杰”下意识地看向你，你蜷缩在毯子里，脸色是病态的青白，瘦弱的身体在厚重覆盖下依旧有着不自然的颤抖，你避开了他的目光，垂着眼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
无稽之谈
“她病了！这跟‘正论’有什么关系！”
“夏油杰”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试图以愤怒掩盖不安的倔强
“病了？”教主杰轻笑，那笑声里满是对过去自己的淡漠
“这不过是你的借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你，又回到DK杰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少骗自己了”
两双一模一样的绛紫色瞳孔，一双燃烧着未经世故的火焰，一双沉淀着看尽一切的死水
5.
“恶意再怎么掩盖还是会暴露”
“夏油杰”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言语如此苍白
那被大雪掩盖住的他人的谩骂，是你只字不提却挂在脸上的温柔的笑意，是将你拥入怀中时颤抖的身躯…
你隐藏了这么多，却什么都不说
所以“夏油杰”也配合着你
他想起了村民恶毒的话语，想起了自己面对你病情时的无能为力，想起了这个未来“自己”身上那强大却令人窒息的力量与……
确信
一种可怕的、逐渐清晰的逻辑，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是‘他们’这么做的吗”
“夏油杰”似乎等待着一个人的回答，一个人是‘他’爱着的人，一个人是未来的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错误的……
意味着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被侵蚀……
如果……有别的方法呢……
“是他们，她曾经舍命保护的非术师”未来的他回答了
即使相差六年的记忆，年少的履历仍携带在身，千分之一的概率让未能救下人的咒术师与失去亲属的非术师同在这乡野之地
恨意成为了最原始的诅咒
你看出了少年眼中的动摇，那里面纯粹的光芒正在被混乱与黑暗吞噬，你想开口，想呼唤他的名字，想将他从那个悬崖边拉回来
你怎么能再放任这一切，好不容易见到了曾经的他，你爱了一整个青春的少年，难道是被命运淹没，再次哭喊着无力回天吗
可是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袭来，你俯下身，痛苦地蜷缩，鲜红的血溅落在苍白的毯子上，触目惊心
那一刻，少年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仿佛也随之被那抹血色淹没
少年看着你痛苦的模样，听着门外风雪也掩盖不住的、遥远传来的你保护的人的窃窃私语，再看向眼前这个仿佛能终结一切痛苦的自己……
6.
未来是怎样的呢？
同伴的笑容、世界的多彩、人生的无限可能
可你没有未来了，你活不到立春了
或者说咒术师的未来是同伴的尸山血海
“夏油杰”看不到未来…
盘星教教主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深沉的虚无
他微微停顿，目光落在你身上，那眼神，竟奇异地带上了一丝……近乎悲悯的温柔
“让她从这无边的痛苦中，从这猴子们的世界里……彻底解脱。”
屋内，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和你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咳息
“…夏油…”连一声呼喊都这么无力
“夏油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青春的幻影，同期的笑颜，喜欢的人……所有美好的词汇，在这一刻，都被现实碾得粉碎
“他”抬起头，看向你，曾经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你看不懂的、黑暗的浪潮
他，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看着他，那张你眷恋的年轻的脸庞
或许，这样也好
由他开始，由他结束
下一刻没有预期的剧痛，只是冰冷的温度与温热血液混杂的极端
视线定格的是少年空白的、褪去疯狂的容颜，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崩塌了
“原来，这就是‘我’吗”少年抱着你被血染透的身体，投射下一片温柔的黑暗
雪，还在下吗？
真冷啊…
不知是融化的雪水，还是…谁的眼泪…
故事的终章，落入无声的选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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