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的考量

油灯如豆，在窗纸上投下安陵容凝滞的身影。

系统光屏上【遭遇清理】的猩红字样，与脑海中皇后那句“韬光养晦”的告诫交织碰撞，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窗台上那些准备留种的、干瘪的黄瓜籽，冰凉的触感勉强压着心头的惊涛。

不能坐以待毙。

皇后要的是掌控和姿态，华妃要的是打压和立威，而皇帝......那偶然的驻足，与其说是兴趣，不如说是一时心绪的投射，虚无缥缈，最是靠不住。

她需要的，是一个姿态，一个能暂时安抚皇后、又不过分刺激华妃、同时向皇帝传递某种“无害”信息的姿态。

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菜地上。萝卜缨子已经长得颇高，下面的根部想必也已膨大；菠菜虽然被毁了一部分，剩下的却愈发青翠；新种的鸡毛菜和茼蒿也已成活，嫩生生一片。

有了。

翌日清晨，安陵容亲自下到地里，小心翼翼地拔出了几棵最水灵、个头最匀称的萝卜，又摘了些最鲜嫩的菠菜尖儿。

她仔细地洗去泥土，萝卜红皮白肉，带着须根，显得格外质朴新鲜；菠菜绿得发亮，滴着水珠。

“宝鹃，”

她吩咐道，“将这些分成两份。这一份多的，用干净的湿布包好，配上几颗我们腌的萝卜干，恭敬送去景仁宫，就说是嫔妾感念娘娘教诲，一点野蔬，不成敬意，请娘娘尝个新鲜。”

“这一份，”她指着另一份明显品相更好、挑选更精的，数量却极少，只有两个萝卜一小把菠菜，

“用那个半新的食盒装了，不必刻意装饰，通过小路子，寻个机会，务必低调地送到苏公公手上，什么也不必多说，只言‘安答应偶得些许院中产出，不敢称贡，聊博陛下一哂’。”

宝鹃听得心惊胆战：“小主，这......直接送到皇上那儿......会不会太扎眼了？”

“扎眼，有时也是一种表态。”

安陵容语气平静，“送给皇后，是表明我依旧恭顺，记得她的‘照拂’；送给皇上，是告诉他，我那院中别无长物，唯有这点接地气的出产，上不得台面，但也算一份......赤诚。”

她顿了顿，“而且，经由苏培盛的手，比经由任何其他渠道都更稳妥。”

她赌的是皇帝那日驻足时，或许有过的、对这份“质朴”的一丝触动，以及苏培盛的老练圆滑。东西微不足道，态度却摆了出来——既不谄媚争宠，也无隐瞒，坦荡得甚至有些笨拙。

景仁宫内，皇后看着剪秋呈上来的还带着湿气的萝卜菠菜，以及那碟黄澄澄的萝卜干，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拿起一根萝卜，端详片刻，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倒是个知趣的。”她淡淡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点东西，虽粗鄙，胜在心思单纯。剪秋，收起来吧，晚膳添个汤。”

安陵容的“进献”，在她看来，是服从和识时务的表现，这很好。至于那点送给皇上的，皇后自然也知道了，但她并不在意。几个萝卜青菜，还能翻出天去？反而更显得安陵容“小家子气”，难成大器，更便于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