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月，一批人或因“年老”被恩赏放出府去，或因“疏失”被调往庄子上，更有几个柔则昔日得用的陪房，被查出偷盗主子器物，直接捆了送交内务府严办。
做的第二件事，是亲自抱着已能咿呀学语的弘晖，去了一趟府中祠堂。
彼时天光晦暗，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层层叠叠的牌位，森严而肃穆。宜修并未跪拜，只静静立于蒲团之前，目光缓缓扫过那些代表爱新觉罗氏列祖列宗的漆黑木牌，最终，落在了那个新设的、空无一物的位置上——那是柔则作为“病逝”福晋的象征性牌位，按制虽设，却无香火供奉。
她做的第三件事，是在一个午后，于新整理出的、规制远超旧时居所的正院暖阁里，召见了已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眼神呆滞的柔则。
柔则穿着粗使丫鬟的灰布衣裳，头发枯黄，被两个精奇嬷嬷一左一右死死架着，才勉强站稳。她身上再寻不到半分昔日的娇媚，只有深入骨髓的畏缩与麻木。
暖阁里静得可怕，只有柔则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宜修才轻轻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柔则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
“姐姐，”宜修开口，声音温和，却让柔则抖得更厉害，“这些日子，辛苦嬷嬷们教导了。”
柔则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响动。
宜修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伸出手，并非打骂，而是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拂过柔则干裂起皮的脸颊，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与怜悯。
“瞧瞧，这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这冰肌玉骨的一身皮囊……怎么就糟践成了这般模样？”她微微俯身，在柔则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字字如刀，“那息肌丸，用着可还舒服？为了留住王爷，连做母亲的资格都不要了……姐姐，你说，是你狠，还是我狠？”
数日后，一个傍晚。
胤禛终于出现在了宜修的正院。他未通传，径直走入时，宜修正坐在灯下，亲手为弘晖缝制一件小衣。
他的到来并未让她惊慌。她放下针线，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宜修起身，垂首立在一旁，并不主动言语。
“弘晖……可好些了？”他问，目光投向隔间。
“劳王爷挂心，弘晖已无大碍，太医说只需好生将养便是。”宜修答得滴水不漏。
一阵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胤禛踱步到窗前，背对着她，良久，才道：“皇阿玛的旨意，你已知晓。如今你既是福晋，王府中馈，一应事务，便由你掌管。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失了体统。”
宜修心中冷笑。体统？当她的儿子命在旦夕时，体统何在？当他与柔则在院内欢声笑语时，体统又何在？
但她面上依旧恭顺：“妾身谨记王爷教诲，定当恪尽职守，打理好王府，抚育好弘晖。”
她只提王府和弘晖，只字不提他，也不提那所谓的“夫妻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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