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呛醒的。
刺眼的白光从天花板倾泻下来，他眨了眨眼，花了几秒才看清周围的环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手边挂着输液袋，液体正顺着透明的管子缓慢滴落。
这是SAOA第七分局的医疗室。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酸痛，像是被拆开重组过。胸口的碎玉已经恢复了常温，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安稳的触感。
“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深转过头，看到沈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左手的手套已经摘了，露出正常的肤色，只是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没休息好。他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旁边散落着几张灵能分析报告。
“我……”林深的嗓子有些干哑，“镜屋那边怎么样了？”
“解决了。”沈砚递给他一杯温水，“镜像诅咒的核心被碎片压制后，破灵刃成功切断了能量源，残余的灵能污染已经被外勤组清理干净。失踪的三个人也找到了，只是有点精神恍惚，在隔壁接受心理疏导。”
林深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让他舒服了不少。他想起昏迷前的画面——自己扑向镜面，碎玉爆发出的白光，还有沈砚穿过光雾跑来的身影。
“谢谢你。”他低声说。这次不是谢沈砚救他，而是谢对方在他冲动时没有阻止，甚至在最后那刻选择相信他。
沈砚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道谢，随即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应该是我谢你。如果不是你推开我，刚才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了。”
医疗室的窗户是特制的，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有一片模糊的灰白。空气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输液管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个镜像……”林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会变成江翊的样子？”
沈砚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江翊是谁？”
“一个……同学。”林深的耳根有点发烫，“就是普通同学。”
沈砚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镜像诅咒会捕捉猎物潜意识里最在意的人或事，以此制造最容易动摇心智的幻觉。它变成谁的样子，取决于你心里最放不下谁。”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放不下……”
话没说完，就被沈砚打断：“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林深张了张嘴，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是啊，他自己清楚——从加入天文社那天起，那个总是笑得像太阳一样的少年，就不知不觉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江翊真的被卷进这种诡异的事件里，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对了，”沈砚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半片破碎的镜片，“这是从镜屋核心区域找到的，上面残留着‘影子’的能量反应，和你祖父信里提到的黄泉教团有关。”
林深接过证物袋，透过塑料膜看向那半片镜片。边缘很锋利，折射着医疗室的白光，隐约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但这一次，倒影没有任何异常。
“他们为什么要推动诅咒扩散？”林深问。
“收集灵能。”沈砚的声音冷了下来，“镜像诅咒吸收的灵能，最终会通过某种媒介传递给黄泉教团。他们需要庞大的能量来做一件事——找到所有七重封印碎片，彻底解开邪神的封印。”
林深握紧了证物袋，指尖泛白：“那我们必须比他们先找到剩下的碎片。”
“没错。”沈砚点头，“玄清道长已经查过古籍，第二块碎片可能在城南的启明寺。那里明天有场庙会，人流密集，黄泉教团很可能会趁机动手。”
他站起身：“你先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医生说你只是脱力，没什么大碍，输完这瓶液就能出院了。”
“沈砚。”林深突然叫住他。
沈砚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的眼睛……”林深看着他的左眼，那里此刻和常人无异，完全看不出能发出蓝光的样子，“用多了会不会有副作用？”
沈砚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关心这个，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像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这个笑容很短暂，却像冰面裂开的一道缝，露出底下潜藏的温度。林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总是冷着脸、说话噎人的SAOA专员，似乎也没那么难接近。
输完液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深换好自己的衣服，走出医疗室，看到玄清道长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对着他，手里依旧捻着那串紫檀木佛珠。
“师父。”林深走过去。
玄清道长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
“你用至阴之体催动碎片的那一刻，我看到你祖父的影子了。”老人缓缓开口，“他在护着你。”
林深的鼻子一酸，点了点头：“我知道。”
“找到剩下的碎片，不仅仅是为了封印邪神。”玄清道长的声音低沉下来，“也是为了查清当年你家族被灭门的真相。黄泉教团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存在。”
林深攥紧了拳头：“我明白。”
“去吧，和沈砚一起。”玄清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祖父的话，守住本心。至阴之体不是诅咒，是你的力量。”
林深走出办公楼时，沈砚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清新气息。
“上车。”沈砚降下副驾的车窗，“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回你家拿点东西，下午去启明寺踩点。”
林深拉开车门坐进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的书包……还在学校天台的天文社活动室。”
里面有他的课本，还有那本江翊送他的社团手册。
沈砚发动车子，看了他一眼：“绕个路去拿。”
车子驶过清晨的街道，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林深的手背上，带来一丝暖意。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祖父说的“同行”，不只是为了寻找碎片。
他转头看向沈砚专注开车的侧脸，对方的左眼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极淡的蓝光，像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
而这片星空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和他胸口的碎玉，产生着微弱却坚定的共鸣。
“对了，”林深突然开口，“启明寺的庙会，要不要……叫上江翊？”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让普通同学卷入这种危险的事，简直是疯了。
沈砚却没立刻反驳，只是皱了皱眉：“理由？”
林深张了张嘴，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他……他对民俗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或许能帮上忙？”
沈砚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必须待在我们视线范围内，一旦有危险，立刻让他离开。”
林深的心里莫名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取代。他拿出手机，翻到江翊的联系方式——那是昨天加入社团群时，对方硬要他加上的。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该怎么跟他说？说“我要去查一个和诅咒有关的案子，你要不要来围观”？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手机屏幕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跳动的星子。林深看着江翊的头像——那是一张在篮球场拍的照片，少年穿着红色球衣，笑着比了个“耶”，背景里是欢呼的人群和灿烂的阳光。
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把手机放回口袋。
有些话，还是等庙会那天，当面说吧。
至少，要先确认他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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