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那一吻带来的悸动还未平复,窗外便传来了规律的巡逻脚步声,渐行渐近。苏新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四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被发觉。
幸好,朱志鑫他们显然早有准备且身手不凡,如同暗夜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宫殿的阴影之中,未被察觉。
苏新皓屏息凝神,直到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指尖下意识地抚过尚存一丝温热触感的唇瓣,心跳如鼓。他们真是…太乱来了!可心底那无法忽视的甜意与暖流却又如此真实。
这一夜,苏新皓在陌生的宫廷殿宇中,怀揣着那份隐秘的温暖和巨大的忐忑,辗转反侧,许久才朦胧睡去。
翌日清晨,便有宫女内侍恭敬地前来伺候梳洗,并传达了皇帝的旨意:巳时于御花园召见。
皇宫的礼仪繁琐,苏新皓虽出身尚书府,但对比天家气度,仍是感到些许拘谨。他被引至御花园的一处精致水榭,皇帝已坐在其中,悠闲地品着茶。
“看来昨夜休息得尚可?”皇帝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话家常,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未曾放过苏新皓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苏新皓恭敬行礼:“谢陛下关怀,一切安好。”
“不必拘礼,坐吧。”皇帝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论起来,你该唤朕一声表兄。”
苏新皓心中警铃大作,依言坐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陛下厚爱,但礼不可废。”他摸不准这位帝王的心思,那句“表兄”是试探还是真心,他不敢接。
皇帝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召你入宫,一是为确保你的安全,安王叔的手伸得比朕想的还要长。这深宫大院,终究比宫外要稳妥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新皓略显苍白的脸,“二来,你也该多了解些你母亲的事。她曾是这宫里最明媚耀眼的明珠。”
他娓娓道来,说起了长公主少女时的趣事,她的才华,她的受宠,以及后来与苏尚书的相遇……皇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追忆和感慨,听起来情真意切。
苏新皓默默听着,关于母亲的一切他都渴望知晓,但心底始终保留着一份警惕。安王与皇帝,各执一词,他无法判断谁真谁假。
“朕知你心中疑虑。”皇帝忽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无妨,日久见人心。你且在宫中住下,慢慢看,慢慢想。只需记住,朕若真想对你不利,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这话听起来无懈可击。苏新皓垂首:“是,陛下。”
接下来的几日,苏新皓的生活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皇帝待他温和,赏赐不断,偶尔召见也只是闲谈,或让他陪同赏画品茗,绝口不提敏感话题。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仿佛他真是来做客的贵公子。
然而,这种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几乎每隔一两夜,朱志鑫、左航、张极、张泽禹四人总会有一人,或两人,想方设法地避开守卫,潜入他的宫殿。有时是带来外面的消息,有时是送来他喜欢的点心,有时…就只是为了看他一眼,确认他安好。
左航的偷袭之吻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每次见面,四人之间的“竞争”意味愈发明显。朱志鑫会借着替他整理衣襟的机会,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颈侧;张极总是强硬地塞给他各种稀奇古怪的“防身利器”,顺便紧紧抱他一下才肯离开;就连最黏糊的张泽禹,也学会了在趴在他床边说话时,突然凑近,用柔软的嘴唇快速碰一下他的脸颊,然后红着耳朵装无事发生。
苏新皓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无奈纵容,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因他们的存在而悄然松弛。这座冰冷的宫殿,也因他们一次次的冒险到来,而多了几分暖意和生气。
他通过左航买通的小太监和朱志鑫家的关系,也断断续续向外传递着消息,主要是向父亲报平安,并叮嘱父亲万事小心。
这晚,来的是朱志鑫和张极。朱志鑫带来了父亲苏尚书的回信,信中嘱咐他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勿要挂念。张极则脸色阴沉地告知他,安王近日似乎与几位掌握兵权的将领往来密切。
“皇上这边看似风平浪静,但安王那边的小动作越来越多。”朱志鑫蹙眉,“苏苏,你在这里,我们终究不放心。皇上虽未限制你自由,但这宫墙本身就是最大的牢笼。”
张极压低声音:“找个机会,我们带你走。漠北、南洋,去哪都行!”
苏新皓心中感动,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走。一是会连累父亲和你们家族,二是…”他目光坚定,“我总觉得,母亲当年的事,还有安王与皇上之间的博弈,答案都在这宫里。若弄不清楚,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难有真正的安宁。”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火把的光亮骤然映亮了窗户!
“有刺客!保护公子!”侍卫的惊呼声和兵刃交击声骤然响起!
朱志鑫和张极瞬间变色,立刻将苏新皓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门口。
“不是我们的人!”张极快速说道,他们今晚的行动极为小心,绝不可能暴露。
苏新皓心下一沉:是冲他来的!是安王忍不住要灭口,还是…皇帝自导自演的戏码?
“砰!”殿门被猛地撞开,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冲了进来,目光直接锁定被护在后面的苏新皓!
“找死!”张极怒吼一声,拔出随身短刀便迎了上去。朱志鑫则护着苏新皓急速后退,同时吹响了那枚特制的哨子!
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
殿内打斗声激烈,张极身手虽好,但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就要被逼退。苏新皓紧张得手心冒汗,朱志鑫将他紧紧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地寻找突围的机会。
就在这时,窗外又翻进两人!
“苏苏!”
是左航和张泽禹!他们显然听到了哨声和打斗声,不顾一切地赶来了!
左航剑法凌厉,瞬间加入战局,与张极并肩作战。张泽禹则冲到苏新皓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苏苏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四人到齐,战力大增,很快将几名刺客逼得节节败退。一名刺客见势不妙,猛地向苏新皓掷出一枚飞镖!
“小心!”几乎同时,朱志鑫和左航都扑了过来。
朱志鑫将苏新皓猛地推开,左航则挥剑击飞了暗器。
然而,混乱中,那枚被击飞的飞镖却“嗤”地一声,划破了左航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左航!”苏新皓惊呼。
左航却只是皱了皱眉,看都没看伤口,反手一剑将那名刺客刺倒:“没事!小伤!”
外面的侍卫终于冲了进来,残余的刺客见行刺无望,纷纷咬毒自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就此落幕,只留下满殿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
侍卫长跪地请罪:“属下护卫不力,请公子责罚!”
苏新皓惊魂未定,摆摆手:“起来吧,加强守卫。”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左航正在流血的手臂,心疼又愧疚。
朱志鑫迅速撕下衣襟,熟练地替左航包扎伤口,脸色凝重:“这些人训练有素,像是死士。”
张极检查着刺客的尸体,沉声道:“身上很干净,找不到任何线索。”
张泽禹后怕地拉着苏新皓的衣袖,小脸煞白。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皇帝。很快,皇帝驾临,看着殿内情形,面色阴沉如水。
“岂有此理!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刺!”皇帝震怒,斥责了护卫一番,又详细询问了经过。
当听到是朱志鑫等四人“恰巧”在附近并及时救驾时,皇帝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意味深长地扫过,最终落在左航的伤臂上。
“左公子英勇救驾,负伤了?太医!”皇帝吩咐道,随即又看向苏新皓,语气缓和,“受惊了。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朕这位表弟的性命啊。”
他这句话,似乎又将矛头指向了安王。
经此一事,宫殿周围的守卫增加了三倍不止。朱志鑫四人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易潜入,但他们并未远离。
苏新皓被勒令在殿中静养,皇帝加派了心腹内侍伺候,名为照顾,实为监视。
夜更深了,苏新皓独自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今夜的血腥场面和左航受伤的画面在他脑中反复闪现。这深宫之中的危机,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忽然,极轻的叩窗声响起。
苏新皓心中一紧,警惕地望去。只见窗户被悄悄推开一条缝,一枚系着细小竹筒的石子被丢了进来。
他迟疑片刻,上前捡起。竹筒里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熟悉的、属于朱志鑫的俊逸字迹:
「安好?勿怕,我们在墙外,一直都在。」
看着这行字,苏新皓的眼眶骤然一热。
宫墙巍巍,深似海。但他知道,无论多晚,无论多危险,墙外始终有四道身影,为他守候,与他同在。
而这场围绕他身世展开的漩涡,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