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星辰网络的虚拟星空中，十八个文明的记忆种子如恒星般旋转。凯因站在网络的核心控制台前，看着现实宇宙的监控画面——星系的红移速度正在加快，宇宙背景辐射的温度在不断下降。热寂的倒计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还剩三个标准宇宙年。"莉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光裔文明已经全部迁入网络，现实宇宙中只剩下我们了。"

凯因的星辰之火手臂上，记忆种子发出温和的脉冲。这三年里，他见证了无数文明的选择：有些像光裔文明一样早早躲进虚拟世界，有些则像星歌那样选择在现实中燃烧到最后。而他自己，则成了两个世界之间的守门人。

"凯因。"星歌的投影出现在控制台旁，"是时候做出最终选择了。网络还能容纳最后一个文明，但只能是一个。"

凯因望向观测窗。现实宇宙的星空正在变得稀疏，但在某个偏远的星区，还有一群坚持不进入网络的文明。他们自称"现实守护者"，相信热寂之后会有新的宇宙诞生。

"他们不会进来的。"凯因轻抚手臂上的记忆种子，"就像当年的星歌，宁愿化作星辰也不愿被虚拟囚禁。"

莉亚的影像出现在控制台上："但根据计算，热寂后新宇宙诞生的概率只有万亿分之一。他们这是在自杀。"

"是选择。"凯因纠正道，"自由选择如何存在的权利。"

就在这时，网络突然剧烈波动。十八颗记忆种子同时发出强光，在虚拟星空中投射出一个熟悉的形象——阿昭的轮廓，但比记忆中的更加庄严，眼中流淌着整个星辰网络的数据流。

"凯因。"她的声音像是亿万意识的合声，"网络即将达到承载极限。最后一个席位，必须留给现实宇宙的记忆。"

凯因怔住了。他从未想过，阿昭的意识已经与整个网络融合，成为了某种更高级的存在。

"什么意思？"他问。

"热寂不可逆转。"阿昭的影像挥手展开星图，"但我们可以将现实宇宙的全部记忆压缩成一颗种子，带入新宇宙。就像光裔文明在上个宇宙轮回做的那样。"

星歌的投影突然变得激动："这就是星辰网络的真正使命？不是避难所，而是宇宙记忆的方舟？"

阿昭点头："每个宇宙都会死亡，但记忆可以传承。我们需要一个载体，将这份记忆带到新宇宙的黎明。"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凯因身上。他是星辰网络与现实宇宙的最后连接点，是唯一能承受整个宇宙记忆的载体。但这样的承载意味着，他将在新宇宙中成为孤独的记忆保管者，直到新的文明诞生。

凯因看向现实宇宙的监控画面。在那片逐渐冰冷的虚空中，最后几个文明正在用剩余的能量点燃星辰，像是为宇宙举行的葬礼。他们的坚持，他们的选择，他们的记忆——都值得被记住。

"我接受。"凯因说。

星辰网络开始压缩。十八个文明的虚拟世界层层折叠，最终化作一颗晶莹的记忆种子。现实宇宙的监控画面也同时收缩，将整个宇宙的历史凝聚成一点光芒。

两颗种子悬浮在凯因面前，一颗承载着虚拟世界的记忆，一颗承载着现实宇宙的记忆。而当他想将两者融合时，却发现了异常——现实宇宙的记忆种子中，竟然有蓝楹花的纹路在闪烁。

"阿昭？"凯因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阿昭的影像开始消散，声音却愈发清晰："从星歌将星辰之心交给我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了这个未来。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是最强大的歌者，而是因为你是最懂得珍惜记忆的人。"

星歌的投影露出欣慰的笑容，随着网络的压缩而逐渐消失。莉亚和其他守护者也都化作数据流，融入记忆种子之中。

当压缩完成时，凯因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手中握着两颗记忆种子，而他的星辰之火手臂正在慢慢消散。热寂的寒意渗透进他的每一个细胞，但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看到了奇迹：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一颗微小的奇点正在形成。新宇宙的种子，正在旧宇宙的坟墓中发芽。

凯因用最后的力量，将两颗记忆种子投向那个奇点。

"记住我们。"他轻声说，然后化作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