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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瘟疫之息

希腊神话之潘多拉

溪流下游的空气粘稠而沉重,仿佛凝固了一般。那股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气味在这里变得极为浓烈,几乎化为实质,钻进鼻腔,缠绕在喉头,令人作呕。几座低矮的茅屋散落在略显泥泞的土地上,原本应是生机勃勃的溪水边,此刻却只有死寂和压抑的呻吟。

埃庇米修斯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脸上露出明显的畏惧,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石矛。即便是神裔,面对这种无形却致命的瘟疫,本能也在尖叫着远离。

潘多拉却仿佛没有闻到那令人不适的气味,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双“异变”的眼睛上。在她的视野里,这片区域几乎被浓得化不开的惨绿色雾气笼罩,雾气如同活物,蠕动着,翻滚着,不断从茅屋内渗出,又试图向外扩张。每一丝雾气,都是一缕微小的、具象化的“瘟疫诅咒”。

它们像贪婪的寄生虫,附着在茅草上,渗透进泥土里,更盘踞在那些躺在屋内痛苦挣扎的人体之上。

“就在里面……”埃庇米修斯声音干涩,指向最近的一间茅屋,门帘低垂,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咳嗽和细微的呜咽。

潘多拉点了点头,示意他留在外面警戒。“你在这里等着,不要靠近。”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埃庇米修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潘多拉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泛着微光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紧张地点了点头。

潘多拉深吸一口气,并非为了勇气,而是为了调整体内那股力量的流转。她能感觉到,丹田处的“漩涡”因为近距离接触如此浓密的诅咒而兴奋地加速旋转,传递出一种冰冷的“饥饿感”。她迈步上前,轻轻掀开了那扇用粗糙兽皮和树枝编成的门帘。

茅屋内的景象令人心头发紧。

逼仄的空间里,地面上铺着干草,一对年轻的男女和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蜷缩在一起。他们面色潮红,额头布满冷汗,嘴唇干裂发紫,身体在不自觉地剧烈颤抖。他们的呼吸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喉鸣,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在扼住他们的咽喉。皮肤上已经开始出现不祥的红色斑疹,尤其是在那孩子细嫩的胳膊上,尤为明显。

惨绿色的瘟疫诅咒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们每一个人,最浓密的地方集中在他们的口鼻和胸膛。那诅咒不仅在侵蚀他们的肉体,更在放大他们的痛苦和恐惧,丝丝灰黑色的“痛苦”诅咒与惨绿色交织,让他们的呻吟都充满了绝望。

孩子的母亲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看到陌生人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想要挣扎着护住孩子,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潘多拉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这不是游戏里的数据,不是神话里模糊的背景板,而是活生生的、正在被痛苦吞噬的生命。她穿越至今所积压的所有紧张、恐惧和对诸神的愤怒,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转化为一种必须做点什么的坚定。

她没有犹豫,走到那孩子身边蹲下。孩子是其中最脆弱的一个,诅咒的侵蚀也最为触目惊心。

她伸出手,悬在孩子的额头上方。这一次,她不再满足于被动的吸引,而是尝试主动去“捕捉”。

精神高度集中,引导着体内的力量如同触须般探出,精准地缠绕上那些盘踞在孩子身上的惨绿色雾气。

“嘶——”

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那浓郁的惨绿色雾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扭动起来,试图抵抗,但在潘多拉那经过魔盒开启时庞大能量洗礼过的“漩涡”面前,这点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一丝丝、一缕缕的瘟疫诅咒被强行从孩子身上剥离,顺着潘多拉无形的力量触须,涌入她的体内!

比之前吸收野兔痛苦和魔盒逸散能量时更强烈的冲击感传来。一股冰冷、污秽、带着强烈破坏意志的能量瞬间注入,试图在她的经络中复制那种导致高热、斑疹和呼吸衰竭的病理过程。

剧痛再次袭来,主要集中在肺部的位置,让她也忍不住闷咳了一声,喉咙发痒。

但这一次,她有了经验,也有了“希望”之力的辅助。她紧守心神,全力催动“漩涡”进行碾碎和转化。那冰冷的、代表瘟疫规则的锁链在“漩涡”中被强行拆解,其中纯粹的破坏性能量被剥离、吸收,而那种属于疾病本身的、混乱的病理信息则被迅速中和、排出。

她能清晰地“内视”到,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废气,从她指尖悄然逸散,消散在空气中——那是被剥离和净化后的诅咒残渣。

与此同时,那躺在地上的孩子,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原本急促得吓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虽然依旧困难,但那种致命的喉鸣减弱了。剧烈颤抖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下来,潮红的脸色似乎褪去了一丝,虽然斑疹未消,但那种被无形之火灼烧的痛苦状态明显得到了缓解。孩子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却不再是痛苦的嘤咛,蜷缩的身体稍稍放松。

有效!真的有效!

潘多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成就感。她不仅能自保,不仅能变强,她真的可以救人!可以对抗这该死的、被强加于世的灾厄!

她没有停歇,继续将目标转向孩子身边的母亲,然后是那个同样奄奄一息的父亲。

过程重复着。主动捕捉、引导吸收、承受冲击、转化能量、排出残渣。

每一次,都伴随着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损耗,但每一次,看到受害者痛苦减轻时,那股源自本心的欣慰和“希望”之力的微微增长,都成了支撑她继续下去的动力。

埃庇米修斯站在门外,紧张地透过门帘的缝隙向内张望。他看不到那些无形的诅咒,但他能看到潘多拉将手悬在病人上方后,病人那明显好转的状态!他看到孩子的呼吸平稳下来,看到那对夫妻原本死寂的眼神里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简直是神迹!

他心中的恐惧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喜悦所取代。潘多拉没有骗他!她真的在“安抚”灾厄!她在救人!

当潘多拉将这家三口身上最浓郁、最活跃的那部分瘟疫诅咒吸收殆尽后,她才缓缓收回手,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甚至身体都微微晃了一下。连续吸收和转化如此分量的诅咒,对她的负担极大。

“潘多拉!”埃庇米修斯连忙冲进来,想要扶住她。

潘多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看着呼吸虽然微弱但已经平稳下来的三人,低声道:“他们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但瘟疫的损害已经造成,他们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养和真正的药物治疗。”她不是神医,她只是清除了导致疾病的“超自然根源”,肉体本身的损伤,需要时间来恢复。

“我明白!我明白!”埃庇米修斯连连点头,看着潘多拉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佩和感激,“你……你救了他们!你累坏了,我们快回去休息!”

潘多拉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另外几间同样死寂的茅屋。“还有其他人。”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异常坚定。

“可是你……”埃庇米修斯看着她苍白的脸,担忧不已。

“我还撑得住。”潘多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和不适,感受着体内因为吸收了相当分量的瘟疫诅咒而变得更加凝实、隐隐带上一丝“疫病”抗性的力量,“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转身,走向下一间传来呻吟的茅屋。

埃庇米修斯看着她的背影,那纤细的身影在黎明前的微光中,仿佛笼罩着一层疲惫却圣洁的光晕。他不再劝阻,只是紧紧跟在她身后,像一个最忠诚的护卫。

潘多拉一间一间地走过去,重复着拯救的过程。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对力量的掌控也越来越精细,消耗虽然依旧巨大,但效率在提升。

当她终于将这片聚居区所有危重病人身上的活跃瘟疫诅咒吸收完毕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她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埃庇米修斯身上才能站稳,脸色白得吓人。

但看着这片区域空气中那原本浓得化不开的惨绿色变得稀薄了许多,听着那些原本绝望的呻吟变成了安稳的沉睡呼吸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力量感,从她心底升起。

她抬起头,望向奥林匹斯山的方向,眼神冰冷。

诸神想要看人间被瘟疫肆虐的惨状?

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只要我潘多拉还在,你们播撒的诅咒,终将……成为我攀登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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