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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林间低语,腐败之触

希腊神话之潘多拉

晨雾如纱,在林间缓缓流淌,遮蔽了远山的轮廓,也模糊了前路的细节。潘多拉离开了山谷的庇护,独自一人行走在陌生的山林中。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清晰的声音。

空气里依旧残留着魔盒开启后留下的“痕迹”。在她的感知视野中,山林并非全然生机断绝,但原本纯净的、代表生命力的翠绿与淡蓝灵光,如今被一层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灰败色调所覆盖。那是灾厄残留的“背景辐射”,如同瘟疫过后未曾散尽的瘴气,微弱,却持续地侵蚀着这片土地。

她体内的“漩涡”对这些逸散的诅咒能量保持着低强度的、近乎本能的吸收,如同呼吸。这过程缓慢而稳定,虽不能带来实力的显著增长,却像是一种持续的淬炼,让她对新获得的力量掌控得越发圆融,也让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她刻意避开了那些看起来明显被严重污染的区域——比如树木扭曲成诡异角度、地表覆盖着不祥菌斑的地方。她的目标是那远方传来波动的方向,不必要的风险需要规避。

行走了约莫小半日,阳光勉强穿透浓厚的雾气和林冠,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潘多拉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岩石旁停下,准备稍作休息,喝口水。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顺着风飘入了她的耳中。

声音来自右前方不远处,一片看起来异常茂密、甚至有些阴森的灌木丛后。那哭声不似人类,更带着一种空灵而绝望的韵味,与她之前接触过的那位水泽宁芙有几分相似,但气息更加微弱,且……混杂着一种令她体内“漩涡”微微躁动的、熟悉的腐败感。

潘多拉眼神一凝,悄然收敛气息,如同融入环境的影子,向声音来源靠近。

拨开层层叠叠、带着湿冷露水的肥大叶片,眼前的景象让她眉头微蹙。

那是一片小小的林间空地,中央有一眼几乎被腐烂落叶和黑色淤泥堵塞的泉眼。泉眼旁,匍匐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位森林宁芙。她的身体本应由嫩绿的藤蔓、娇嫩的花瓣和清澈的露珠构成,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衰败景象。

她半边身躯缠绕的藤蔓变得漆黑枯槁,如同被火烧过;原本应该点缀着野花的发间,盛开的却是颜色妖艳、形态扭曲的毒菇;她裸露的肌肤(由树皮和苔藓构成的部分)上,布满了流着粘稠脓液的溃烂疮口。一股混合着甜腻花香与尸体腐败的怪异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是“腐败”的诅咒!

不同于“瘟疫”带来的高热与溃败,也不同于“灾荒”带来的枯竭与死寂,“腐败”更侧重于物质的分解、堕落与畸变。这位宁芙,显然是被这种诅咒深度侵蚀了。

她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身体微微抽搐,那空灵的啜泣声正是从她口中发出。她的眼神涣散,充满了被自身形态的畸变所折磨的恐惧和绝望。

潘多拉的出现,惊动了她。

宁芙猛地抬起头,看到潘多拉的瞬间,她涣散的眼神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如同受惊的小鹿,挣扎着想要向后蜷缩,却因为身体的腐败和与土地的连接而动弹不得。

“不……不要过来……怪物……走开!”她尖声叫道,声音嘶哑扭曲,带着浓重的排斥与敌意。显然,她将潘多拉视作了带来或者加重她痛苦的某种存在。

潘多拉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靠近刺激她。她能感觉到,缠绕在宁芙身上的“腐败”诅咒异常活跃和……“新鲜”,似乎并非魔盒开启时沾染的残留,而是近期才被某种东西“加强”或者“激活”了。

“我不是你的敌人。”潘多拉开口,声音平静,尝试将一丝蕴含“希望”之力的安抚意念传递过去,“我听到了你的哭声。你看起来很痛苦。”

那丝温润的意念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宁芙眼中的恐惧稍减,但敌意依旧,她死死盯着潘多拉,尤其是她身上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属于“人造物”的完美气息。

“你……你和那些……污秽……是一起的?”宁芙颤抖着问,目光扫过潘多拉脚边一株因她靠近而微微焕发了一丝生机的野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流脓的疮口,眼神更加困惑。

潘多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用词——“那些污秽”。这暗示着,导致她如此境地的,并非单一源头的诅咒。

“我独自旅行。”潘多拉避开了直接回答,反问道,“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除了……那场众所周知的灾厄之外。”

宁芙似乎被触动了某根痛苦的神经,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溃烂的疮口流出更多脓液。“是……是低语……来自大地深处的……污秽低语……它放大了腐烂……它让我……让我变得丑陋……”她语无伦次,精神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它在召唤……召唤所有的……腐朽之物……”

大地深处的低语?召唤腐朽之物?

潘多拉心中一动。这似乎与她之前感受到的那丝远方波动,以及宁芙提到的“古老意志”被惊扰隐隐对应。难道那波动的本质,是一种吸引并强化“腐败”属性诅咒的召唤?

她看着眼前痛苦不堪的宁芙,心中做出了决定。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接触和研究“腐败”诅咒,并测试自身力量的机会,同时,或许也能救下这个无辜的自然精灵。

“也许……我可以试着帮你减轻一些痛苦。”潘多拉说道,再次尝试靠近。

“不!别碰我!”宁芙再次尖叫,恐惧压倒了一切,“你的触碰……只会带来更多的扭曲!”

潘多拉停下了。她理解这种恐惧。对于一个崇尚自然纯净的宁芙而言,自身形态的腐败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任何外来的干涉都可能被视为进一步的亵渎。

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她没有再试图触碰宁芙,而是后退了几步,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她将精神集中,不再散发安抚的意念,而是开始主动引导体内的力量,不是吞噬,而是……“梳理”和“净化”周围环境中那些无主的、弥漫的“腐败”诅咒气息。

她像是一个无形的过滤器,以自身为中心,缓缓地吸引着空气中那些灰败的、带着堕落气息的能量丝线,将它们纳入体内,经由“漩涡”和“希望”之力的双重作用,剥离其中狂乱的意志,转化为相对温和的、可控的能量。

这个过程很慢,范围也很小,但效果是可见的。

以潘多拉为中心,方圆数米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清新了一丝。那些飘荡的、肉眼不可见的腐败孢子般的能量减少了。地面上一小片原本有些发黑、长着畸形菌类的苔藓,颜色似乎也恢复正常了一些。

宁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令她窒息和痛苦的腐败气息,正在被这个神秘女子……“吸收”?而且,吸收之后,对方并没有变得扭曲,反而气息更加沉静深邃。

这颠覆了她的认知。

潘多拉缓缓睁开眼,看向宁芙,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一个信息:看,我并非带来扭曲,我在清除扭曲。

宁芙眼中的恐惧和敌意,终于开始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希望、乞求和巨大困惑的复杂情绪。

“您……您真的……能帮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卑微的期盼。

潘多拉点了点头,站起身,再次走向她。这一次,宁芙没有再退缩,只是紧张地、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潘多拉伸出手,悬在宁芙一只溃烂最严重的手臂上方。她没有直接接触那令人作呕的脓疮,而是将感知力聚焦其上。

在她的“视野”中,那手臂上缠绕着浓密的、如同黑色荆棘般的诅咒能量,它们深深扎根于宁芙的自然本源之中,不断催生着腐败与畸变,并散发出痛苦与绝望的波动。

她小心翼翼地,将力量凝聚成极其细微的触须,尝试接触并缠绕上一小缕黑色的“腐败”诅咒。

接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恶心感传来,仿佛嗅到了堆积千年的尸骸气味,脑海中浮现出物质无限分解、堕落的恐怖景象。这“腐败”诅咒对精神的冲击,竟比“灾荒”更加诡异和刁钻!

潘多拉稳住心神,“漩涡”加速旋转,配合“希望”之力的净化,强行将这一小缕诅咒能量拉扯、剥离,吸入体内!

“唔……”宁芙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剥离诅咒的过程同样伴随着本源被触动的剧痛。但紧接着,她那只手臂上,那一小块被清除了诅咒的区域,虽然疮口依旧,但那流脓的现象立刻停止了,周围的肌肤(树皮)也恢复了一丝原本的色泽和韧性!

痛苦减轻了!虽然只是一小块,但确确实实减轻了!

宁芙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泪水,她激动地看着潘多拉,仿佛在看一位降临凡间的救世主。

“谢谢您!伟大的存在!谢谢您!”她语无伦次地感激着。

潘多拉微微松了口气,额角也渗出了细汗。吸收“腐败”诅咒对精神的负担果然更大。她示意宁芙不要激动,继续耐心地、一小块一小块地为她清除着身体各处的诅咒。

这是一个精细而耗神的工作。潘多拉全神贯注,如同最精密的外科医生,剥离着那些与宁芙本源纠缠的黑色荆棘。每清除一小片,她对“腐败”诅咒的理解就加深一分,体内力量的色彩也再多添一抹幽暗,但在“希望”的调和下,依旧保持着稳固。

同时,她也从宁芙断断续续、因痛苦减轻而变得清晰的描述中,拼凑出更多的信息:

那“低语”确实来自地底深处,并非一直存在,而是在“那天”(魔盒开启日)之后才变得清晰。低语充满了诱惑,承诺赋予力量,实则只会加速腐败,并驱使被腐蚀者向某个方向聚集……宁芙因为依恋自己的泉眼,抵抗了聚集的召唤,但也因此独自承受着愈发强烈的腐蚀之苦……

时间在寂静的救治中流逝。当潘多拉将宁芙身上最活跃、最表层的“腐败”诅咒清除大半,使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和持续的巨大痛苦时,日头已经偏西。

宁芙虽然依旧虚弱,形态也未能完全恢复,但精神已经好了太多,看着潘多拉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感激与依赖。

“感谢您……拯救了我……”她虚弱地说道,“我叫茜琳(Xylina),是这片橡木林的守护者……如果您需要指引,我愿意尽我所能……”

潘多拉看着这位刚刚脱离痛苦的宁芙,心中那个关于前路的决定,变得更加清晰。

她需要去那个“召唤”的源头。不仅是为了可能存在的力量,更是为了弄清楚这背后隐藏的真相,以及……或许能找到大规模净化诅咒的方法。

“茜琳,”潘多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你听到的低语,召唤你们去往哪个方向?”

茜琳挣扎着抬起手,指向东北方,那片山脉更加起伏、云雾也更加浓重的区域,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就在那边……深谷……腐烂的圣地……我……我能感觉到,那里聚集着……很多像我一样被污染的……兄弟姐妹……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潘多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山林。

深谷?腐烂的圣地?

听起来,像是一个“腐败”诅咒的聚集点,一个……属于她的猎场。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新增加的、对“腐败”规则的抗性与理解。

休息结束了。

下一站,东北方。前往那低语召唤的源头,那“腐烂的圣地”。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背后搅动风雨,聚集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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