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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余烬与微光

希腊神话之潘多拉

洼地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怪树残骸加速腐败发出的细微“滋滋”声,以及少年粗重而惊恐的喘息。

潘多拉站在原地,闭目凝神,全力引导着体内那团新吞噬的、依旧躁动不安的“腐败”本源。它像一团有生命的、暗紫色的淤泥,在她经络中左冲右突,试图污染同化一切,散发出的堕落与畸变意念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

“希望”种子光芒稳定,如同定海神针,温润的力量持续冲刷着这团“淤泥”,将其表层的狂乱意志一点点剥离、净化。“漩涡”则如同最严酷的熔炉,将那些被剥离出来的、相对温和的诅咒规则碎片碾碎、吸收,融入她自身的力量体系。而最核心、最狂暴的那部分本源,则被强行压缩,与“灾荒”本源一起,封印在丹田深处。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也需要她全神贯注。她外表那丝不正常的紫气正在缓慢消退,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气息也有些不稳。

瘫坐在地上的少年,阿斯特拉,此刻正用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难以言喻的震惊的目光,死死盯着潘多拉。他亲眼目睹了这个神秘女子,是如何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将那株恐怖无比的吃人怪树……“吸干”了?

她是谁?是人?是神?还是……比那怪树更可怕的怪物?

他想逃跑,但双腿软得如同烂泥,根本不听使唤。他想道谢,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看着潘多拉,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过了好一会儿,潘多拉才缓缓睁开眼。体内那团“腐败”本源暂时被压制住了,虽然远未驯服,但至少不会立刻反噬。她感受着力量再次提升带来的充实感,以及对“腐败”规则更加深刻的理解,目光这才落回到那瑟瑟发抖的少年身上。

他的恐惧如此明显,几乎凝成实质。

潘多拉心中微微叹息。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常人看来是何等诡异和骇人。但她无意解释,也无法解释。

她向前走了一步。

阿斯特拉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差点仰面摔倒。

潘多拉停下脚步,不再靠近,只是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却刻意放缓了语速:“还能站起来吗?”

她的声音里没有威胁,没有怜悯,只是一种纯粹的询问。

这平静的态度反而让阿斯特拉稍微镇定了一些。他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尝试撑起身体,试了几次,才勉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依旧不敢直视潘多拉的眼睛,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能……能站起来……谢……谢谢您……救了我……”

“不用谢。”潘多拉淡淡道,“只是恰好路过。”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洼地里的腐败气息虽然因怪树的死亡而减弱,但这片区域的污染依旧严重,并非久留之地。“你一个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提到这个,阿斯特拉的脸上露出了更深切的悲伤和后怕。“我……我和叔叔,还有村里几个猎人,是出来找食物的……我们的村子在东北边的山坳里,灾厄降临后,土地长不出东西,猎物也越来越少……我们听说这片老林里可能还有没被污染的野兽,就……就冒险进来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是……我们走散了……碰到了那种发疯的腐狼……叔叔为了救我……被……被……”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显得格外狼狈。

潘多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又是一个被灾厄撕裂的家庭,又一个在绝望中挣扎的聚落。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前往“腐烂圣地”的决心。只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才能真正阻止这样的悲剧无限重复。

“然后你就慌不择路,跑到了这里?”潘多拉问。

阿斯特拉用力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摊怪树的残骸:“我……我太害怕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这里更可怕……”

潘多拉的目光扫过他破烂的皮甲和空空如也的双手:“你们村子,情况很糟?”

“嗯……”阿斯特拉哽咽着,“吃的快没了,水也脏了,很多人病了,身上长疮,像……像烂掉一样……”他描述的,显然是“腐败”诅咒在人类身上的体现。

潘多拉沉默了片刻。她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前往波动源头,但现在,一个近在咫尺、正在被“腐败”侵蚀的村落,似乎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目标。而且,从阿斯特拉口中,或许能了解到更多关于东北方向的情报。

“你们村子,离这里多远?”她问道。

“不算太远……翻过前面两个山头,沿着干涸的河床走就能看到……”阿斯特拉老实地回答,随即,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充满期盼地看着潘多拉,眼中闪烁着卑微的乞求,“您……您这么厉害……能……能救救我们的村子吗?求求您了!”

他看着潘多拉,仿佛在看唯一的神祇。

潘多拉没有立刻回答。她在权衡。去那个村子,会耽搁她前往“腐烂圣地”的时间,也可能卷入更多的麻烦。但另一方面,一个被“腐败”诅咒侵蚀的村落,对她而言,同样是一个绝佳的“猎场”和试验场,可以让她更熟练地掌握新获得的力量,尤其是针对活体人类的诅咒清除。而且,拯救一个村落所能获得的“希望”反馈,或许比单纯吞噬诅咒更为可观。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对眼前这双充满绝望与期盼的眼睛视而不见。

“带路吧。”片刻后,潘多拉做出了决定,声音依旧平静。

阿斯特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喜悦冲垮了恐惧,他激动得差点再次跪下:“真……真的吗?谢谢!谢谢您!伟大的……大人!”他不知该如何称呼潘多拉,只能用最尊贵的词汇。

“叫我潘多拉就好。”潘多拉打断了他,“抓紧时间,你的村子可能等不起。”

“是!是!潘多拉大人!”阿斯特拉连忙应道,努力挺直依旧发软的双腿,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洼地一侧相对平缓的斜坡,“从这边走,能快一点!”

潘多拉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腐败余烬的洼地。阿斯特拉因为找到了救星,精神振奋,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不时回头确认潘多拉是否跟上,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潘多拉则沉默地行走着,一边分心继续压制体内的“腐败”本源,一边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同时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拯救一个被诅咒侵蚀的村落,远比对付单一的怪物或宁芙要复杂。她需要考虑到村民的恐惧和排斥,需要找到高效清除诅咒的方法,可能还需要应对食物和饮水短缺的现实问题。

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狩猎,更像是一次……治理实践。

阳光艰难地穿透愈发污浊的林间雾气,照亮前路,也照亮了潘多拉苍白而坚定的侧脸。

她的道路,在救下这个少年的那一刻,悄然发生了偏转。从独行的猎手,开始隐约肩负起某种……责任。

而远方的“腐烂圣地”与那神秘的波动,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她,真正的挑战和真相,还在前方等待。

但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眼前这个少年,以及他口中那个正在腐烂中挣扎的村落。

微光虽弱,亦能照亮一隅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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